夜色已晚,风呼呼地刮着,沈娇娇望了望四周,确定这会并没有什么人走动,才蹑手蹑脚往前走去。
靖安侯府大的像是迷宫,规矩也颇为繁多,这个时间点去东正房找什么耳坠,无异于找死!
沈娇娇深深皱了皱眉,想到朱艳,头皮一阵发麻。
朱艳葱白的十指来回翻着,指尖的帕子被叠了又叠,伴随着主人看好戏的心情,生出了几分松散。
她的声音戏谑中带着警告:“你去的时候可千万别被发现,以后谁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就算是个洒扫丫头也一清二楚,为了日后她能给侯爷说一两句好话,要是人知道你擅闯东正房,一定会告诉老夫人,然后将你大卸八块,你出事不打紧,可若是我家传的耳坠出了什么问题,你该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
老侯爷战功显赫,靖安侯也毫不逊色,未来的女主人是老夫人一眼相中的段家贵女,除此之外,不乏有朝中大臣想要和靖安侯拉拢关系将自家女儿送进靖安侯府,朱艳就是其中一流。
比起她们,沈娇娇贱如蝼蚁,不足挂齿,更不值一提。
她的性命,远没有朱艳的耳坠重要。
东正房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看见有人站在桌前,拿着毛笔在写什么东西,一阵风吹过,房内蜡烛的灯芯被吹的低了一些,影子也摇摇晃晃,看样子应该不会再出来。
沈娇娇咬了咬唇角,缓缓地走近柳树,摸索着朱艳以莫须有之罪名按给她,说因沈娇娇而弄丢的耳坠。
那大概是通体翠绿的坠子,水滴般饱满的形状,沈娇娇家境算不上贫寒,但也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坠子,戴在耳垂上,映着淡淡绿色的光,衬得人的皮肤更加白皙。
她见到的首饰大多都很随意平常,甚至珍珠这种玩意都是稀罕物件,朱艳所说那品质上乘的坠子,可是颇为贵重的宝物。
沈娇娇一想到这,嘴角划过一抹苦涩,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戴着那颗珍珠,是她来靖安侯府之前,娘费尽周折当了许多物件,才换来的。
“娇娇,你也知道你六叔和咱们的关系,这都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他好说歹说才说通让你进这靖安侯府,他给我说了,你只要好生呆在这里,不惹是生非,大抵是能平安一生的。”
她满头的银发,眼下一片乌青,神情却十分欣喜,颤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个灰色的包裹,打开灰色的包裹,里面是脏兮兮的帕子.
她经常拿这帕子擦汗擦泪,有贵重的东西才会包成一个小方块,整整齐齐地放着,就像现在。
“我听你六叔说,靖安侯常年镇守边关,不怎么回府,但老夫人还是年年给侯爷物色,所以府上姑娘也不少。”
她看起来很开心,脸上的欣慰实在显而易见,沈娇娇鼻头一酸,喉咙有些发紧。
“她们进府的时候,家里都会给准备一点值钱东西,娘把家里的首饰都当了,给你买了颗珍珠。”
母亲翻开脏兮兮的帕子,看到躺在中间的珍珠泛着白色的光泽,绽开一抹笑:“这可是最新品!”
“这上京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你看看光是一个珍珠,就有如此光泽,那掌柜的也有规矩,卖东西价钱是一方面,还要看眼缘呢!要不然不卖。”
“我就知道我家娇娇有这等的好福气,就像你六叔说的,没有福气怎么进靖安侯府?”
母亲笑得开心爽朗,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递给她珍珠的手抓着她的手,好像这一见,就再也见不到似的。
沈娇娇不自觉眼角泛着泪花,家境远比不上在靖安侯府其他姑娘,谈吐气质更是和靖安侯府格格不入。
她的稀罕物是靖安侯府处处可见的平常物,她待之如宝的是其他贵女根本瞧不上的。
可一想到母亲,她摸摸脖颈上的珍珠,心中更是酸楚。
她想回家。
即使吃不饱,穿不暖,她也想回家。
“那上面雕着祥云图纹,打造的工匠师傅可是宫里的,若不是你惹得我生气,我怎么会行走匆忙,丢了坠子?”
朱艳的质问和指责莫名,让沈娇娇都不知从何解释,分明那日沈娇娇都没有同她说过几句话。
朱艳身边的人连声附和。
“也是,咱们这位新来的妹妹,对靖安侯府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借着这次机会了解了解也是好事,我相信新妹妹也一定会体会到朱姑娘的良苦用心。”
朱艳平日里素来自觉比众人高上一等,就连老夫人钟意的段家贵女也不放在眼里,府中进了新姑娘,尤其是没有经过老夫人同意,身份低微的新姑娘,自然少不得一顿欺辱。
众人都散了去,有人玄青色的长裙及地,绾着随意的发式,走路也浑身透着一股子懒劲儿,一步三挪挪到了沈娇娇身边,出口更是惊为天人。
“朱艳嚣张跋扈惯了,无非是凭着自己的母家,靖安候他日迎娶段小姐,这整个候府的美人还不是要回自己母家去?”
方才众人都是唯唯诺诺,没有一个人敢直呼朱艳的名字。
侯府最基本的规矩,就是尊卑有别。
她咂咂嘴,拍拍沈娇娇的手,眼中是候府中鲜少见到的市侩气,“咱们这些母家不如她们的,在这候府就是被欺负的命,也不知你母亲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将你送进来?”
沈娇娇还未说话,她睁大了眼睛捂着嘴,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似的:“你不会同我一样,家里养不起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