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艳望着铜镜里妆容精致的自己,一只手缓缓抚上右脸,竟是惆怅。
“怎么了,小姐?”
“靖安侯未有归期,府上众人都在翘首以盼,只是我越在这侯府待下去,反倒生出些乏味来。”朱艳轻轻转过头,将耳垂上的坠子放在妆奁盒中,“前些日子跟着雨瑶和娇娇两人去藏书房,看了些书,我竟是看到好的诗词也想不起来半句来应。”
“我真想回家了。”
苦苦等待靖安侯的时光,实在是浪费岁月。
宁雨瑶斜斜倚在门前,手上捧着一本连环画:“朱姑娘,你见过靖安侯吗?”
沈娇娇也探出头来:“他是不是确实如同传闻那般骁勇善战?是不是看起来很凶?”
朱艳那时只觉宁雨瑶和沈娇娇很像自己,刚入侯府的时候,满是憧憬与期待。
那时她在靖安侯府每一座假山,每一处小湖,花花草草都新奇,上了藏书房,提笔能写十几首诗词,众人都夸能诗会文,她透过铜镜看向自己的样子,还是从前的模样所差无几,但却少了从前的灵韵。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她是真的喜欢靖安侯吗?
这个答案如今连朱艳自己都开始疑惑。
“姑娘,当初入府时,咱们不比段卿然差,可她是东正房,咱们只有偏房的份,不日靖安侯回京,若是不搏上一搏,难不成这辈子就住在偏房,整日靠着微不足道的赏钱过日子吗?”
“老爷也说,靖安侯此人忠肝义胆,却对姑娘柔情似水,小姐既然喜欢,又为何不坚持自己的选择?”
朱艳的丹蔻红得娇艳欲滴,衬得手指更是葱白好看,轻轻搭在桌子前:“她是东正房,是老夫人亲定的,靖安侯未来的未婚妻,我只是恰巧帮了礼佛回家时的老夫人,同府上一众养着的美人没什么区别,靖安侯看不上了,就原地回府,或者得些银两。”
丫鬟皱了皱眉:“小姐……”
“游园时母亲给我的耳坠不见了,那时沈娇娇一人在我身旁,要她去寻,就是看她不喜,后来宁雨瑶不知是为什么,总是和沈娇娇一起。”朱艳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一边想着不该这样,与这些人斤斤计较岂不是失了分寸,一边又觉得为什么宁雨瑶偏偏与我日渐生分?”
“我知道我来靖安侯府绝不是交朋友的,但看到宁雨瑶拿着我给的冬装,道过谢行礼的模样还是难受。”
“沈娇娇的性子柔弱,什么都不争,被人就算欺负了也只是咬碎银牙和血吞,与这样的人为伍,只怕是我这想出偏房实现不了。”
丫鬟顿了顿,犹豫半响道:“小姐可知耳坠就是在沈美人的房中,并不是在东正房?”
朱艳回头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小姐,那日我准备出去给掌事姑姑报我们院的近况,也好给小姐添点物件,瞧见沈美人一会坐起来,一会躺下去的,又辗转反侧,过了会她从床底拿出来小姐的耳坠。”
“我本身要告诉小姐的,但看小姐与沈美人关系日益颇好,就没敢再提起。”
朱艳思忖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朱艳刚才放进妆奁盒的耳坠,玉质上乘,状若凝脂,晶莹剔透,这种玉只能是身份比较高的人才会佩戴,更是稀有。
指尖微触,冰凉转为温润,这玉坠对于沈娇娇而言,是不可多得之财。
真的是她偷的吗?
如果是,信誓旦旦要去找耳坠,为此还说去了东正房,如果不是,那耳坠为何会在她的床下出现?
她莫名想到那日沈娇娇提起南阳,脸都气红了,说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前去段卿然的院中找耳坠,她派去的人说确实进了东正房,在那个时间点,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去找,只有一种可能,沈娇娇不知道耳坠在自己的房中。
她头脑愚笨,又太执拗,根本不懂得如何讨好别人,如何讨侯爷的欢心,宁雨瑶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大抵又不用费心思这一点好处。
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来人玄青色的衣裙及地,如墨的长发披在腰间,飘逸的腰带系成蝴蝶结,耷拉下来,说不出的轻巧柔和,脚步很是轻缓。
朱艳纹丝未动,继续坐在铜镜面前,拿起黛笔正描着眉,丫鬟一看宁雨瑶来了,连忙起身道:“小姐,那奴婢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