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的衣裙被血污之手攥的不再素净,她面前的人连连叩头讨饶,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只是发出来一个“我”字,她实在是被吓坏了。
如果她真的是儿子心仪的姑娘,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老夫人心里正犯嘀咕,那看上去娇弱胆怯被吓坏了的姑娘眸下一暗,不忍心又带着愧疚对跪着的丫鬟说了什么,然后同丫鬟一同跪了下来。
沈娇娇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又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颤着声求情。
能不能放过眼前这位曾经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丫鬟小莲,说她不痴傻,她在给欺负过自己的人求情,句句真心实意,说她痴傻,她又审时度势在众人面前,朝着老夫人和段姑娘的方向问着能不能网开一面。
这时,周逢还是隐没在人群中,好像之前焦急担心沈娇娇大冷天那样跪着伤了身子的不是他一样。
沈娇娇……
你意欲何为呢?
“哦?”老夫人慈眉善目下藏着数不清的疑惑,轻轻笑着的唇角尽显雍容,“她污蔑过你,也曾嫁祸于你,你如今和她跪在一起,是想要挑战侯府的权威,还是想一并同她出府去?”
沈娇娇咬了咬唇,她身边的人全身都是血污,被打的说话都哆嗦,凭着几丝意志在撑着,就是害怕被赶出侯府,她做错了事,就像她说的,已经受到了惩罚,如果出了侯府,这大冷天的,只怕是要被冻死在大街上。
她诚心悔过,希望沈美人能饶她一命。
沈娇娇又何尝不明白,她是段卿然那里眼看着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这才到自己这里来,可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还要逐出府去,连一条谋生之路也断掉。
府上的丫鬟出了府,又能做些什么呢?
真的像是她所说的,要冻死在大街上,沈娇娇是不愿的。
“老夫人,侯府立规,本身是为了引导人们向善,惩罚也并不是目的,不是吗?”沈娇娇背影清瘦弱小,声音娇柔软糯,跪着的时候却将侯府的礼仪是展示了完完全全,不卑不亢,“既然她已经知道错了,也诚心悔过了,说明责罚已经让人心中有数,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娇娇虽蒙冤,但如今已经平反。”沈娇娇接着说,“还希望老夫人能网开一面。”
沈娇娇弯下腰去,叩首请求。
在沈娇娇身旁的小莲看着周围众人都是一眼冷漠,段姑娘也明确表明只能依规,小莲几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爬到沈娇娇面前的,曾几何时自己认为木讷胆怯,怕事软弱的人,曾几何时自己最瞧不上的沈美人,在为自己说话……
小莲连忙跟着沈娇娇一起,她连连喊着奴婢知错了,请老夫人网开一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开恩,嗓子都喊沙哑,只为求着能继续在侯府办差。
“心性善良,你倒是个好孩子。”
老夫人轻轻一挥手,段卿然让两个护卫将小莲和沈娇娇搀扶起来。
老夫人弯着眉眼,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对这位沈美人如此关注,倒是有趣。
“卿然,既然沈美人都说自己平反,希望网开一面。”老夫人看向周逢,只见周逢还是在隐没的人群中站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距离沈娇娇不远的地方,她扬手道,“那就不用逐出去了,处罚确实不是目的,处罚是为了引导。”
沈娇娇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看到小莲听到自己能继续留在侯府,连连叩首,额头已经由红肿变得出血,青砖上不平棱角划破皮肤也浑然不知。
段卿然看了一眼沈娇娇,眸底涌上几分赞赏,往前走了几步。
“小莲,今日若不是沈美人,你受罚后肯定是要逐出府去的。”段卿然听到老夫人发话了,心下一松,面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声道,“既然诚心悔过,日后便用心在侯府做差,将功补过。”
小莲又连忙转向沈娇娇的方向叩头:“谢谢沈美人……谢谢沈美人……”
沈娇娇在南阳长大,自由的水乡养出的自由的人和灵魂,相比上京的众多礼仪规矩,南阳只讲究拜天拜地,跪父母,跪是承受不起的礼。
就连地方父母官,还是镇守南阳寸土的南阳王,表达感谢也是将自家种的菜,做的物件给送过去,在她看来,不仅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亦然。
来了上京后,才发现,尊卑有别,礼仪颇多,但入侯府以来,眼前在自己面前跪着连连叩首的是头一个,她更是无措。
“不用……”
沈娇娇连忙蹲下想要扶起来,这时正在道谢的人晕了过去。
老夫人高声道:“找大夫来看,别让旁人以为我们靖安侯府苛待下人了!”
“今日之事,也是给所有人提个醒,侯府之规,重若千钧,违者就是这个下场。”
周逢闻言,暗下了眸子,看向正为那丫鬟擦着额头血污的沈娇娇,眉眼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