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觉得,他必须喊住她。
使他觉得,这样的神情,不该属于江栀言。
他带她去打羽毛球,送她一首歌,答应满足她一个心愿。
他常常会忍不住想她,可每次想起她半夜记单词来逃离童年的梦魇,想起她说在舅舅家里看人脸色不敢说话,他就会忍不住有些难过,有时候也不能细想。
这样的情绪反反复复出现,在他原本平静的内心暗流涌动,直到今天。
他想要一个结果。
周海顺撕开薯片的袋子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见她。”
周海顺也拿起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冰爽的液体流进喉咙,他啧了一声说,“我觉得你应该冷静冷静。”
林翀没有吃东西,提着一罐啤酒一口一口地喝,瞥了周海顺一眼。
周海顺说:“这几天班上有女生下课了聚在一起八卦,还有人来问我你和江栀言是不是在谈。其实他们早就开始猜了,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嗯,你怎么说?”
“我当然一问三不知了。不过就是昨天下午,第二节生物课下课,又有人来问我,你猜怎么着?我还来不及说什么。西瓜突然转过身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人问她为什么,西瓜说,江栀言亲口告诉她,说你们只是同桌,还要她不要想太多……”
周海顺了解林翀,如果林翀想谈,以他一直以来受欢迎的程度,早就谈了。
他不是不解风情,只是,有的人,不会轻易走进一段感情,一旦动心,就有可能惊天动地生死相随。
正因如此,周海顺才不得不为林翀考虑。如果江栀言不喜欢他,或者没有那么喜欢他,那最终的结果,伤心是林翀,痛苦的人还是林翀。
林翀从小已经受过的伤害太多,作为朋友,他不想坐视不管。
周海顺观察林翀的反应,林翀的神情黯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啤酒罐在他手里噼里啪啦凹进去几个小坑,周海顺又补了一句:“以我多年和各种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西瓜说话时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所以说,你现在还想见江栀言吗?”
周海顺说完又喝了一口啤酒,心想,这下应该不会想见了吧。
剃头担子一头热,何必呢?他翀哥毕竟是市一中的校草男神,这点儿骨气还是有的。
“我现在更想见她了。”
周海顺一口啤酒含在嘴里差点儿喷了,他抽了一张纸捂嘴呛了半天,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为啥啊?”
为什么不见?
他想见她。家里一切都没有变,可为什么回家后心里会觉得不一样,他忽然明白,不是环境变了,只是因为江栀言没有坐在他身边。
林翀仰头把最后的小半罐酒全部灌进喉咙里,冒着冷气的啤酒浇下去,可他的心里却依然滚烫。
他把空了的铁皮罐子往垃圾桶一扔,掏出手机来,周海顺立刻友情提醒:“翀哥,翀哥,你冷静,现在可是半夜2点,你要给江栀言打电话吗?你这样会吓到人家!”
他盯着手机自言自语:“2点吗?刚好。”
说着就点开手机,周海顺觉得林翀大概是疯了吧,半夜两点谁不是在睡觉?也就他还有耐心陪这哥熬夜聊天,刚好什么刚好!
林翀拿着手机站起来,滑到通讯录,理智突然在他头顶上敲了一声。
万一她睡了呢?
他又坐下了,盯着手机屏幕两秒,然后滑到微信,点开了江栀言的对话框。
Lc:在干嘛?
消息发出去后有几秒没有回音,林翀又倏地站起来。周海顺坐在沙发上,他看到林翀抱着手机在沙发前,一道身影走过来走过去。
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周海顺忍不住说:“哥,别晃了,我头晕。”
其实感到头晕的不止周海顺一个人,林翀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头上涌,又或许是酒精上头,他的心脏也怦怦跳个不停,好像不停地走来走去都不能平复此刻的焦灼。
回我消息回我消息回我消息……
在他走了快要二十个来回的时候,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拿起来看。
江栀言:怎么了?我在洗衣服啊。
林翀定在原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大脑有种微醺的眩晕感。他发现自己好像魔怔了似的,为什么江栀言刚说她在洗衣服,他就仿佛隐约听到了水声?
这什么啤酒?假酒吧!
他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觉得仍然不够清醒。于是他朝阳台的方向大步走去。
深夜的风吹过来,皎洁明亮的圆月挂在天边,他闭上眼,想让夜风的凉意浸透四肢让自己清醒清醒。
微微吹面的秋风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他睁开眼时,那股清香又随风消散了。
这栋旧楼没有封阳台,左邻右舍阳台上的视线没有阻隔,他有些好奇地左右看了看,目之所及几乎一片漆黑,只有依稀的窗户亮着灯。
他的目光在看到右边隔壁的阳台时,突然定住。
隔壁阳台向外延伸的一段柱子上,放着一株盆栽。
绿叶簇拥的白瓷花盆里,盛开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他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白瓷花盆,心突然不可控制地猛地跳起来。他心想哪有那么巧的事?
一定是巧合。
明知不可能,可那瞬间他的心依然因为升起了某种期待在剧烈跳动着,心跳声疯狂地鼓动着他的耳膜,然后他听到隔壁传来踩着拖鞋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隔壁,细细碎碎,一路朝阳台的方向走来。
一步接着一步,由远及近,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在阳台的门后顿住,门轴传来很轻的一声“吱呀”。
门开了。
他整个人定在原地。
在遇见江栀言之前,林翀从没有刻意想过喜欢谁这件事。
他只是忍不住想为她做更多,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而他所做的一切,潜意识已经早一步帮他做出决定。
他早该察觉,从一开始,江栀言就比任何人都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月色如雪,栀子花在夜风中微漾。
江栀言双手端着个小盆走了出来。
她站在阳台,一身浅色宽松的睡衣,头发随意地绑着,月色映照下露出纤白的后颈。
林翀一阵恍神,空间静止,时间凝固,可他心口却仿佛惊起一滩鸥鹭,霎那间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