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清明时节,麓京总是细雨纷纷。
卓郁一身黑色风衣,衣襟前别着一朵白蔷薇,从一台黑色SUV上下来,撑开一把黑色的伞,默然走进雨幕中。
他今年二十岁,有一头漂亮的打着卷的中长发,刘海被雨丝沾湿了些,贴在额头上,整张面孔在凉津津湿漉漉的空气中苍白得过分,也美丽得过分。
他连嘴唇都只是淡淡的薄粉,在阴郁天地间肃穆衣着的强烈色彩对比之下,左边的耳垂上一粒圆形的红宝石耳钉是唯一鲜活的颜色。
灼灼猩红,宛若一星不大不小的血点子正好溅落在那。
他循着私家侦探给的地址找过来,站定在一幢二层小别墅的大门前,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打量起了面前的建筑,神情耐人玩味,似是在酝酿坏主意。
这里头住着他的亲爸傅承薪和他的后妈庄琼樱。
卓郁自从爸妈离婚后,就改了母姓,所以他姓卓。
他按下门铃,不多时有保姆出来开门。
对面见到这个陌生而年轻的漂亮男人很惊诧:“请问您是?”
卓郁开门见山:“我找傅承薪,我是他儿子,听说今天是他和庄琼樱女士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大喜的日子,我特地过来送贺礼的。”
保姆还想说点什么,但卓郁没给她机会,修长有力的手按在门扉上一推,就径直走进了别墅的院子里。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各个西装笔挺,神情庄肃,捧着骨灰盒,抬着花圈,浩浩荡荡地就冒雨进了傅家庭院。
小保姆看得目瞪口呆。
这对吗?哪有人上门送礼,送殡葬一条龙的!
她慌慌忙忙往别墅里跑:“先生,太太!”
傅承薪听见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迎面就在客厅里见到了他久未蒙面的独生子。
卓郁满身阴冷的水汽,却对着傅承薪亲热地打招呼:“爸爸!”
卓郁的外貌气质和母亲更像,包括那枚红宝石耳钉的戴法,也是跟他亲妈如出一辙。
傅承薪见到儿子,表情一下子就僵了,但他硬撑着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是小郁啊,你怎么来了?”
卓郁笑着说:“爸爸跟庄阿姨结婚都没请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到了,过来陪你们一起庆祝。”
话是这样说,可卓郁这身打扮可不像来庆祝。
倒像是来上坟。
傅承薪的新妻子、卓郁的后妈庄琼樱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素色裙子米色披肩,真是清丽温柔恰似一朵白莲,不像快五十岁的人,乍一看也就三十出头。
——是有别于卓郁亲妈的另一种小女人风情。
卓郁视线一转瞄准了她:“庄阿姨好!”
被点到的庄琼樱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立即陪着笑:“嗯,好,好……”
她来到傅承薪身边,挽住了丈夫的手臂,这对中年□□了个眼神。
庄琼樱那神情带着几分惊惧不安,分明在说,他怎么找过来了?
傅承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倒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在气势上压一头,他自觉是卓郁的亲生父亲,打算客套几句,把卓郁送走。
卓郁将他们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并不十分在意,按着自己的节奏:“我没空着手来,我还给爸爸和庄阿姨准备了礼物!”
庄琼樱柔嫩的脸瞬间更白了三分,傅承薪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他客客气气地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跟爸爸不用这么见外。”
“要的,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卓郁转身朝着门外,“抬进来!”
等候已久的队伍,捧着骨灰盒跟花圈就来到了客厅,三下五除二就地在傅承薪家摆了个灵堂。
傅承薪和庄琼樱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卓郁的出格给震住了,两个人齐齐地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两大幅素白花圈,一左一右摆着,中央贴着傅承薪跟庄琼樱的黑白相片。
卓郁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两副花圈的中间,一抬左手:“周年快乐!”
一举右臂:“百年好合!”
他来到捧着骨灰盒的员工面前,一把掀开上面的黑布罩,拍着骨灰盒跟对面夫妻俩介绍:
“上好的紫檀木,请了最好的师傅手工雕的,特意把尺寸做大了两个号。”
“到时候,将爸爸和庄阿姨的骨灰一块装进去,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死死都要做夫妻,延续你们未尽的初恋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