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远去,只有眼前的少年越来越近。
这不是幻觉。少年一步步向他走来,而后在他面前停下,指着草地上打翻的蛋糕,笑着问他:“要再来一块吗?正好我有点饿了,想吃块蛋糕,可以顺便帮你带一块。”
少年精致的脸孔近在咫尺,他的心脏不知所措地跳动着,他想要回答少年,却感到下巴僵到不行,怎么也打不开,与此同时,他的喉头一阵干涩,声带难以震动,连一声“嗯”都发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用力点了下头,以免少年认为他没有礼貌,就此离去。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少年说。
少年轻快地去往甜品桌边,又轻快地带回来一块草莓慕斯和一块芒果慕斯。
少年把两块蛋糕端到他面前,问他:“你想吃哪一块?”
“都行。”谢天谢地,他终于能说出话来。
少年看看草莓慕斯蛋糕,又看看芒果慕斯蛋糕,然后眼睛一亮,笑着向他提议:“我们先一人吃一半,然后再交换,吃对方剩下的那一半,这样就能两种口味都尝到了,你说好不好?”
这个笑容实在太有感染力,他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上下嘴唇分开的那一瞬,他刚好吐出一个“好”字。
他接过少年递来的草莓慕斯蛋糕,和少年并肩坐着,一起享受这无限甜美的时光。
“我叫谢酉,谢谢的谢,酉时的酉——就是酒去掉三点水的那个酉。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他。
“萧……萧碧。萧条的萧,碧落黄泉的碧。”他紧张得差点不能连贯说出这句话。
谢酉侧过头看他,目不转睛地看他,看得他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的时候才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他不觉得自己有意思。相反,他认为自己很无趣,非常非常无趣,这是在过往的十四年中就已经被反复验证过的事情。
但他不认为谢酉是在故意骗他。可能在有意思的人眼里看什么都是有意思的吧,他心想。
谢酉很会聊天,即便是他这种很难聊的人,谢酉都能聊得有来有往,不让话头落下。谢酉的情感很充沛,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都能被谢酉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听谢酉讲话,会让他有种错觉,好像他的生活也是色彩斑斓、阳光普照的。
他喜欢和谢酉聊天,喜欢和谢酉待在一起,也……喜欢谢酉。
会有人不喜欢谢酉吗?他想不出。
-
夜渐渐深了,宴会临近尾声,客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草地上临时搭建的设施也逐个被工人们撤下,只有谢酉和萧碧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不曾离去。
谢酉没走,是因为他的司机送人去了医院,还没回来。
萧碧没走,则是因为秦枫根本没来找他。
仔细想想,秦枫只让他待在这里,根本没说会回来找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他回去。
他不介意继续留在这里陪谢酉,可他总要先确认自己当下的处境,然后才知道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措施。
于是他给秦枫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会自动挂断的程度,自动挂机的前几秒,电话被接通了。
秦枫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听筒里传来:“我已经回去了,马上就要到家了,看到你的电话才想起来把你给忘了,现在折回去接你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吧。”
电话被挂断了,通话到此结束。
萧碧对着手机,大脑飞速运转:这个时间郊区估计打不到车,先查下附近有没有地铁,地铁的停运时间是几点,赶不上地铁的话,再查查有没有回去的公交,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个酒店,先住一晚……
他快速制定了Plan A、B、C……还没开始实施第一步,就听到谢酉跟他说:“好困啊……我刚刚问了司机,他还在医院里忙活呢,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我打算让这里的管家派车送我回去,你跟我一起走吧,路上还能有个伴。”
谢酉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家里的其他人都没空过来,就把参加晚宴这个“任务”派给了谢酉。这些谢酉都跟他说过。
他很想问问谢酉,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通话内容,才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台阶下。
可他不敢向谢酉剖开自己,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
谢酉好像真的困了,回去的路上打了好几次瞌睡,每次都往萧碧的肩膀上倒。他迷迷糊糊地向萧碧道了个歉,挣扎着坐直身体,可过不了几分钟,他就又倒在了萧碧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为初秋的夜晚添上几道寒意。空旷的道路上难见行人,连汽车都失了踪影,只有他们乘坐的这辆车子孤单平稳地行驶着,在湿润的沥青路上留下两串长长的碾痕。
车窗紧紧地闭着,将寒气阻挡在外面,萧碧看着身侧睡得正香的人,杞人忧天地担心他会觉得冷,于是轻手轻脚地脱下自己的黑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谢酉的身上。
多了层衣服,谢酉应该不会觉得冷才对,可他却往萧碧的怀里靠得更紧了,好像再多的衣服都不如身边的这个人暖和。
两位少年彼此依偎着,无声地交换着体温,热意太盛,让人一时忘了这是秋天。
-
萧碧没想到能那么快就再见到谢酉,还是谢酉主动来找他的。
当地的初中共有四个年级,分别是六年级、初一、初二和初三。在前一晚的交谈中,他和谢酉发现,他们在同一所初中就读,他读初三,谢酉读六年级。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学校上午的大课间休息时间,谢酉到他的班级门口来找他。
班里有人是谢酉的小学校友,听到谢酉指名道姓要找他,同情地看着他说:“你刚转学过来没几天,怎么就得罪这个混世魔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