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一落梅枝便极有眼色地将一袋银钱递上去,杨内侍面色不改地收下,言道,“禀才人,皇后娘娘一向温和善良,宽容待下,宫人无不敬服;贤妃娘娘处事果决,为人张扬肆意一些,咱们提起都觉着有些怕。辛修容爱美喜欢景致,成日里在宫里逛,悠然自得。宋婕妤为人胆小,不怎么喜欢出门,但长得极美。至于封美人和欣美人,成日里不带对付,二人各有千秋,您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就见得到了。陛下对纳妃这件事一向不是很在乎,除却在王府时就侍奉陛下的,还有今日入宫的二十名良家子,便是您,再无外人了。”
“多谢杨内侍。”总算是对这些人有了些许了解,安拂夏也算是松一口气。
人一走我便推开了珠镜台的门,这院子与原先家中清雅居差不多大,不过只有两进院落,两个厢房都紧挨着,主殿之中柱子描龙飞凤地更显华丽一些。杨内侍告诫安拂夏目前只能住在偏殿,她便不推门进去了,省得看了自己生出些念想,总是不大好。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满院儿盛开的百花,清香怡人,在这入夏的时节,花儿正是繁盛的时候,玫瑰、茉莉、丁香、杜鹃、栀子、月季、金莲花、天竺葵,竟连四季海棠都有,五颜六色地似彩虹,叫人看了心里舒坦。
“姑娘,这么多花儿,太招虫了,日后收拾起来可吓人了。”
我与半夏瞧着梅枝噘嘴的样子,都忍俊不禁,我道,“不必你一个人收拾,看,前面不是有几个宫婢吗。”
三个宫婢正缓缓向我走来,都是对襟半臂配圆领大襟衫,下半身是交窬裙的样式,花纹也都是一样的卷草纹,看来这便是大禹宫婢的宫装了。
最先头那人一身的丁香之色,略显淡雅,长得周正倒没什么特别,只是那双修长的手白皙,破惹人注意。
她左侧那人的衣衫上为樱草色,下为松花色,圆脸葡萄眼,笑起来有个小酒窝,俏丽可爱,一脸无害的模样。
剩余的那人神色淡漠,一身的玉色亦是过于清淡,不过长得极美,似盛开的玫瑰,即便是落在了万丛花圃之中,依然能够万花之中夺人眼球。
“奴婢长月,拜见安才人。”最先头那人先跪下言说,左侧的跟着了,“奴婢乞巧,拜见安才人。”剩余的那人最后,动作却是三人里头最规范的,“奴婢承安,拜见安才人。”
“起来吧。”我一声落,她们便各自站起,动作都是十分熟练,想来在这宫里已做了不少年头了,“你们都是掖庭局发到这珠镜台的吗。”
“禀才人,是的。”仍是长月先开口,“奴婢们都是昨夜听从杨内侍的指派过来伺候才人的。”
“杨内侍?”安拂夏明白过来,“所以,他是掖庭局的?”
“杨内侍是掖庭令。”长月接下安拂夏的话头,随着她一同入了室内,服侍我坐到那红木椅榻之上,再道,“杨内侍昨夜来,嘱咐我们以后便跟着才人,是才人的奴婢了。”
安拂夏瞧了眼梅枝,她心领神会地将些许银钱递过去,言道,“我家姑娘....才人自小使奴唤婢,对侍从的要求只两样,忠心,顺从。才人素日待人皆是十分宽和,若你们能够尽心伺候,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们,但若你们内心有什么别的念头,害了才人,也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才人放心,奴婢定尽心伺候!”
三人一同跪伏言答后,安拂夏便让她们下去了,人走前她瞧了瞧这三人行步的样子,长月走得缓,许是本身行步便不快;乞巧略有些快了,似乎对能够不留下来伺候很是愉悦;而承安却十分不同,她每快两步便停三步,待到出去之时,好似叹了口气。
但安拂夏没听到声音,并不确定。
人走了,她立即便对着半夏低声道儿,“按照计划行动,记着,别被人瞧见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小心地跟着。”
同一时刻,年轻的帝王正在太极殿处理政务,如山的奏折堆满了整个书案,待到过了一半,这天儿都大亮了。允公公带着自己的徒弟小盒子,感觉到陛下看奏折时似乎堆积着怒气,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将折子远远地丢了出去,怒道,“西南旱灾才过去多久,民生都还没恢复,就敢上表说要加收税,朕看他储源道这怀远刺史,是不想干了吧!”
“陛下息怒。”
帝王缓了缓气,感觉自个儿顺了一些,问道,“她进宫了吗。”
允公公听出这个‘她’指的是近日刚封的安才人,轻声回道,“杨内侍早早把人带进来了,如今已经安置到珠镜台了。”
“嗯。”
感觉帝王的怒气好似消下去了,允公公长出一口气又带着小盒子站了起来,问,“陛下是否要传召她?”
“不必。”他拿起茶杯顺口气,忽而想起一件要紧事,问,“皇后不是说,有个账本要朕着急着看吗,呈上来了没有?”
允公公笑着摇头,“方才皇后娘娘来过了,奴才说陛下昨夜又看了半宿的折子,略略歇息便上了朝,回来后就一直看折子看到现在,皇后娘娘便留下了这冻梨山药汤,嘱咐陛下定要饮下去,好好休息,那账本不要紧的,等陛下歇好了再看也来得及。”
“多嘴。”
虽然陛下说话是有责怪之意,但瞧他转而拿起桌上的冻梨山药汤一饮而尽,允公公便觉得自己做的很对。陛下一看起折子就没日没夜的,除了皇后娘娘,谁劝都不管用,所以,皇后娘娘的话,还是要听的。
忽而外头传来几声窸窣之声,好似有人在言谈,帝王蹙了眉,“太极殿什么时候如此嘈杂了,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诺。”
半柱香的时间,外头便恢复了寂静,允公公回来禀道,“陛下,是珠镜台的人,那宫女应该是新近分过去的,老奴没见过,她说安才人有要紧之物要呈给陛下,希望陛下夜间能过去一趟。”
帝王轻笑,“她倒是迫不及待了。”撇眼一瞧,允公公似乎还有话儿未说,再问,“怎么了。”
“安才人派了两个人过来问,先头那一个没得到准确回复就直接走了,倒是这一个,感觉规矩教的不是很好,一直缠着小印子,这才闹了起来。”
拿朕测人?帝王挑眉,这丫头倒是胆大得很。
与此同时,一直跟着她们往太极殿去的半夏,记着来时的小路,紧赶慢赶地回来了,一推门见安拂夏正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息,便走过去禀报,“才人,我按照你说的,同一套话在不一样的时间里,说给三个人听再跟过去看。长月是第一个去的,她问话十分敷衍,寥寥数语便过了,也不给个缘由,且并未进到太极殿内,只是在门前同侍卫问了一嘴。”
嗯,看来这个人并不想侍奉自己。
“乞巧那丫头倒是很执着,从门前问到门内,不过太极殿的人都是一套话儿,她有些急了,规矩也学得不好,走路蹦蹦跳跳的,后来被允公公的冷脸吓退了,打发回来了。”
嗯,看来这个丫头单纯就是傻而已。
“承安更奇怪些,明明我是第一个予她说的,可是她足足在太极殿旁等了半晌,见着乞巧和长月一来一回,最后独个儿往咱们这儿回了。”
嗯,这个丫头才是需要重点注意的。
她对半夏的这次行动竖起了大拇指,给予肯定,“干得好。再观察几日,就能知道,谁是可用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