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襄终于理解什么叫“科学已死”。
科学家说病毒不会感染没有意识的东西,现在吃人的怪塔近在眼前。
畸变的过程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吗?
好像并不。
无论技术是否还在进步,基础物理的定律一旦被打破,科学就很难再有跨时代的突破。
人类先祖通过解释自然来削弱对未知的恐惧,盛襄继承了这个本能:能量守恒的验证环境是封闭系统,但如果这个世界的自然系统本来就无法形成闭环呢?
“假设存在多个系统,系统之间的能量相互影响,精神世界里的东西被投射到了物质世界……”盛襄揣着手喃喃,“只是我们看到的边界拓宽了。”
盛襄的双手拧在一起,指形优雅,骨节处白中透粉,看起来修长又有力量。而指甲修成半圆,指腹上还有微微鼓起的软肉。
厚厚的茧子、草率处理后留下的伤疤和泛红的冻疮。
岳庸白感觉心又被猛击了一下。
在看到怪塔时,心脏也有相似的感觉。
面对怪塔,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
……这个又软又呆、毫无警觉性,像只离群的小海豹那样揣着手的人很危险?
“救命——有怪物——救命!!!”
监狱一层传来男人尖锐的呼救声。只见一名身穿狱警制服的男子半截身子伸在窗外,伸长舌头,极力向外延展手臂。
“那边什么情况?你别怕!不高,能直接跳下来吗?”盛襄走近,想着能帮就帮一把,岳庸白拉住他。
“腿断了,动不了,来拉我一把!求求你——”
盛襄与岳对视一眼,后者取下腰间战术绳,抛过去让狱警抓住。
狱警抓住了战术绳,肌肉偾张,像是要把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没能挣扎太久,一声沉闷的挤压声后,他的上半截身体竟被窗户左右两边的墙体挤在当中。过度的积压使他的皮肤瞬间充血成猪肝红,鲜血从所有孔洞里流出,伴随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眼珠爆出落到了雪地上,而整个身体,竟然就这样被“窗”吞掉了。
盛襄用力掐人中。
战术绳的另一端掉了下来,岳庸白收回绳索,立即呼叫救援。
军队闻讯赶来,同时赶到的还有困居雪原的几名科学家,短暂的混乱后,一名病毒学博士提出假设:“监狱不可能感染病毒而变成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以我这些年对恶种的研究经验,我合理怀疑是监狱里诞生出的某只恶种在与建筑物融合后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们实验室里就曾有过一只生长于沼泽地带,皮肤上自然生长出沼泽藓类生态环境的恶种。我年轻时还遇到过一只恶种畸变后,身体寄生在家里的地板上。由于这类恶种的人类基因被覆盖较多,通常不具备人的智力水平。不过,文献中还从未记载过如此庞大的建筑融合体,未知因素太多难以预估危险性,或是灾厄也说不定……”
“灾厄”这个词立刻引起了小范围的恐慌。
恶种种族千变万化,很难用一套固定的标准评估每一个恶种的危险等级,基地便以单一恶种的稀有程度和其对于社会造成的危害来分级。
记录在册的灾厄中,有的具有超强传染性,一举污染了整个城市的供水系统;有的个体战力能抵挡重型武器;有的则以变态臭名昭著,在战俘营内施以一百多种不重样的酷刑直播;更有如辛普森总统这般具备超凡领导力的恶种。
太阳躲在铅灰色的云下面,只透出微弱的光,天空显得厚重而压抑。凌空万里飞雪,呼啸的北风掠过监狱中的窗户,发出阵阵猛鬼般的凄厉啸声。
“轨道积雪严重,火车根本开不了。这种鬼天气,飞机一时也没法起飞!”一个胖军官首先奔溃,“别把我们都困死在这儿!”
另一名军官敲起退堂鼓:“反正这座监狱不长腿,我不过去,它还能过来吃了我不成?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室内等着,这风雪总有下完的时候吧。到时候我们飞回去把工业城的情况如实通报主城,再等高层决断……”
“不行!工业城是基地的枪膛,现在还有很多感染者——很多潜在的恶种没有捉到。我们走前如果不将垃圾清理干净,就等于将这座城献给恶种!”典狱长大步赶来,军靴在雪地留下一个个铿锵有力的坑。
“亨利少将,我代表工业城城防请求军方支援,全力搜捕两百零七个下落不明的感染者!他们的失丧环大概率已失效,极有可能已经畸变了!”
少将军衔的男人双手抱臂,轻蔑地望向穆野:“小子——穆……穆什么来着?穆夏准将,这就不得不提先前你准备B计划的时候,一共才八架飞机,你装了整整一架的物资,你当这是货运机呢?我的人都不够做!”
“少将,工业城建立这么多年来留下许多珍贵卷宗和实验用品,我必须确保这些东西送达基地。至于你的人——是军人,就留下等暴风雪结束,肃清畸变源!”
“谁知道暴风雪还要刮多久?”少将指着他的鼻子,“穆夏准将,你越级下令,我能记你处分!这次你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就可以脱了你这身制服!”
一门心思升官的人在雪原呆不了四年,穆野压根不吃这套,当即冷哼道:“长官只管出人,危机过后,穆野这身制服送给您又如何?”
岳庸白将话锋引回监狱,冷不丁问:“恶种在什么时候会大量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