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扳机一起落下的,是一个浅到像是前后桌课间早恋的吻。
——岳庸白亲了他。
愧疚,无措,惊讶……盛襄瞳孔骤然放大,维持在嘴唇微微张开的呆滞状态!
转轮选中一格空弹匣,命运眷顾,这把从典狱长那里夺来的枪,这一发恰恰是空弹。
但空气在刹那凝固,子弹好像已经射进了岳庸白的胸膛。
在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大脑下发的指令往往是不惜一切抵御风险。在那一刻,怀疑和猜忌促使他向一个多次救他于生死的朋友开了“一枪”!
过了几秒,理智回归后盛襄意识到:他是奇迹,永远是奇迹。
岳庸白已经松开了他,眼中的积雪仿佛从未消融。
盛襄不知这种时候该说什么,道歉显得虚伪,责问太过冷漠。
一记空枪冷却了沸腾的血,拨开云雾,重新露出那道种族之间与生俱来的天堑。岳庸白强撑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下最后一层楼梯,出门后,盛襄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监狱大门外早有士兵等候。
整座工业城最高的建筑物就这么轻易崩塌了,岳庸白加入士兵及时击杀逃出监狱的恶种。而队伍中有个原住民模样的青年指着远方的濛濛雪雾,叫道:
“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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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当头,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处理复杂的问题。
盛襄赶回那间地下室来接老拜伯一起逃。
老拜伯开了门,却在盛襄提出两人一起走的时候拒绝了他的好意。
生存就是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盛襄觉得自己距离疯狂只差临门一脚,他无法接受老拜伯自寻死路。
老拜伯含泪道:“为了我们活下去吧。虽然这话都说烂了,但是孩子,在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上多一个你这样的人也是件好事。”
“可我……”盛襄咬着后槽牙,尾音微微颤抖,“我没有用……我谁也救不了。”
“活着就是胜利。”老拜伯的声音穿过他的耳膜,飘向了远方。
随着一声轻笑,盛襄猛然意识到,这间废弃已久的侦察站内,联络台是亮起的状态。
“谁!?”
联络台另一端传来一个成熟优雅的男声:「拜伯先生,你可没跟我说过,会有这样一位心碎的小友拜访。」
“阿博特·辛普森。”老拜伯对盛襄说。
“灾厄……”盛襄毛骨悚然。
“你可以叱骂我做了叛徒,我也确实是……罪无可恕的罪犯。”老拜伯眼神空洞,完全失去了活着的光亮。
「不,请不要这样评价自己,拜伯先生,毕竟如果不是你当初选择与我合作,人类可能连最后的和平岁月都无法享受。我必须感谢您当初将我的血清注射进岳的血液里,那位坚韧的元帅能挺过二十七年着实也更新了我们对于这种病毒的认知。我想,大概是病毒寄生于自私的欲望,而人造神早年一心奉献于人类,全然没有私心,病毒便失去了滋生的温床。」辛普森轻快地说。
「好在人造神终究还是人,而不是真正的神。她沦陷了,并且超出预期地畸变为一个绝佳的辐射源,甚至为我们的族群攻克了低温难题。看来她不仅是人类的普罗米修斯啊。」
盛襄大喝:“你在雪原里安插了内鬼!”
岳芳菲畸变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辛普森的情报未免过于|迅速了。
“她、她已经畸变了……”老拜伯的呼吸愈发沉重,眉眼间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痛苦,这种神情不像是伪装,也没有必要在盛襄面前作假。
盛襄问:“他说得是真的?您是受了他的威胁吗?”
老人抱着脑袋,浑身颤栗,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呢语,辛普森代他说:「以星球存亡作为威慑,到底是人类,还是超凡者会先容不下人造神?到底是谁更害怕毁灭,是延续了数千年文明的人类,还是乐于破坏的我们?」
恶种自己对自己的称呼,竟然是超凡者。
「屠戮纪元里,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势力都忙于厮杀,人类灭亡后,下一步就是超凡者之间的角逐。要知道,我是超凡者中的和平主义者。我向来不赞同灭绝人类的计划,相反,正是我在族群中的努力才促使了人造神的威慑成立。当然,我的帮助并非无私,岳那个一根筋的脑子说不通。我只是要求一些小筹码,比如——岳那样的人要是有朝一日变成她深恶痛绝的恶种,岂不是很有意思?」
“无耻!你这个叛徒败类!”老人喉咙撕裂,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头再次传来愉悦的轻笑。
「都说了,我是和平家。早在我们的先辈——古人类在农业文明兴起前后就尝试驯化野生动物,从它们身上获得食用价值或是劳动价值,马、牛、羊、猪、狗……经过选育,野生的逐渐进化为家养的。当然,大部分动物从基因上来看就不值得驯化,自始至终,人类都没能挑选到完美的家畜。驴子太倔,马对饲养环境要求高,狗不能耕种,牛算得上很有用了,可惜智商不高。」
「如果能有一种动物,即能够适应复杂多变的气候和环境,又能完成各种各样的复杂工作,同时吃得少,生存成本低,任劳任怨,还有天生的繁衍诉求……」
对方说到这里,陷入了刻意的停顿。
「其实,人们也找到了这种完美的家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