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襄登上舞台,从乐手手中接过小提琴,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小时候考级的曲目,拉动弓弦。
在观众的眼中,身着水手制服的英俊少年脸颊涨得酡红,因为不太舒适的着装而略显局促。他被推上舞台,连视线都不敢往台下飘,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五线谱。毫无准备的登台让他紧张得手指发颤,偶尔还会拉错音符。可是每当他看起来快要出糗、吊足观众胃口时,又总能坚持下去并回归正轨。相比之前规范化的演奏,这样的表演多了一份戏剧的观赏性,技艺上的不足反而成了表演的一部分。
合奏告一段落,掌声响起。
“刚才很棒。”钢琴家握住盛襄的手把他拉过来,肩头轻轻一撞,低声道,“合作愉快。”
连续遇到两个基佬的盛襄迫切想换掉这身装扮。立刻,马上!
“看来,刚才有不少人为你心动了。你的排名正在上升……从三百九十名上升至……二百八十名!”
顺着钢琴家的目光,盛襄仰头望向贯穿一、二层的屏幕,下方则是一块长方形的室内景观湖。
屏幕上是一座金字塔,从塔尖开始依次罗列了整船四百个名字。
宴会厅上的宾客都用胸针固定着写有姓名的胸牌,淑女还会用夸张的彩色羽毛和宝石装饰。相应的,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生制服上只有数字,正如盛襄胸牌上是“42”的代号。
排在盛襄名次之前的数字代号中7号吸引了注意,那是昨晚那位伤员的编号。不过即便是数字军团中的第一名,7号的排名也只是处于中游。
排分表上的四根红外线将金字塔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拦截在第一名“先知”、第二名“大愚者”、第100名和第320名下方。
如果就像钢琴家说的那样,分数来源于别人对自己的好感总和,哑巴不能说话,一定会在人际交往中处于劣势。盛襄还注意到,目前排行表上三百八十名之后都是负数,既然好感加分,那么导致扣分的应该就是与喜爱相反的憎恨。
钢琴家快步跟上盛襄,虚虚搭着他的腰耳语:“我在四楼406舱,欢迎找我交流音乐。”
盛襄侧了侧身子。
钢琴家连忙放下手臂,“抱歉,吓到你了吗?我看得出你并不是那种喜欢走捷径的新人。只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我敢保证,选择一位合适的贵族作伴是你接下来六天最好的选择。而我……你可以叫我汉森,我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是真心得欣赏你。”
盛襄停下脚步,比了个六,露出求知的目光。
“六天,亲爱的,只要等待六天,就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要知道一切都是公平的,没有贵族就没有奴隶,没有奴隶也就没有贵族……现在跟你说太多没有用,亲身经历胜过雄辩,你只要相信赫伯号是这个充满灾难的世界里唯一的公平公正、无灾无祸的净土,而我们只有放下愚蠢的智慧,才能品尝幸福的果实。”
这艘船上的人说话都有点神兜兜,好像在表演话剧,根本不说人话。
钢琴家道:“当然,另一方面,想在这里活得越来越好,只有尽快接受环境的运行规则。”
说罢他指向屏幕。
赫伯号的规则写在金字塔的正上方。
一、先知之下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机会。
二、先知确保规则公平公正,每个人都享有民主的审判。
三、先知唯一的期许是:保持愚昧,适者生存。
赫伯号将是你最安全的港湾、最温馨的家园。
盛襄咂舌——如果他的舌头还在的话。
钢琴家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盛襄胡乱比划:考虑到自己体内就有恶意病毒,主办方显然没有事先筛查登船人群的身体情况,那么以船上这种混乱的男女(男?)关系,病毒交叉感染,船上迟早会出现恶种!还谈什么乐土?
钢琴家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注意力很快被大屏幕吸引。
“上帝!那个拉琴的新人奴隶排名竟然又开始上升了!”
“他只是演奏了一曲,长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噢,茱莉亚,不可否认长相确实重要,否则你以为排名前十的女宾都靠做好事上位吗?获得好感最快的方式还得是张开腿……”
“嘘!别被他们听到了!”
宴会厅里,人们三两成群,窸窸窣窣。
乐声渐渐停歇,大理石楼梯上缓缓走来一位盛装神父。男人身着繁复的金丝滚边长袍,肩头披着一条用两种语言的花体字写有“思想苦痛,愚者永生”的华丽绶带,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笃定更让他成为宴会的不二主角。
宾客们停下闲聊,很快就静得连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盛襄在心里大喊:拉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