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夹道灯火望去,一条光怪陆离的长街映入眼帘,一眼望不到尽头。
长街两侧挤满各色小摊,每个摊子上都挂为庆典准备的灯笼,橘红色的光晕中飘飘的店招彩旗高低错落,与金盏菊花环交相辉映。往来行人皆戴上面具,亦或在脸上涂抹狂欢油彩,不凑近瞧,分不出是人是鬼。还有一些明显就是恶种:有的下半身呈蠕虫形态,路过时在地上留下一滩令人作呕的黏液;有的展开一双肉翼招摇过市,提前实现了千古肉身飞天梦……
整条街臭气熏天,路过一家生鲜铺子时,盛襄停了下来。
商铺的彩旗上打着广告:“绿色养殖,放心品质”。一排去了毛发的人头齐刷刷摆在铺面上,老肉贱,嫩肉贵,雄肉劲,雌肉绵。
各个部位明码标价,要多少切多少,肋排、上脑、胸脯、腿肉、心脏、腰子……在这里,人类不再处于食物链顶端,与猪羊同市,论斤称卖。
“让一让!都让一让!”那肉铺掌柜忙着接应一辆盖着黑布的板车。那张猪肝红的野猪脸上长着黝黑的毛发,身躯肥沃,除脑袋光秃秃外浑身是毛,开嗓一吼,声如洪钟:
“娃娃肉活宰现杀,开!”
只见那大手一掀,黑布底下竟是一车半大的孩子,光溜溜拿麻绳串在一起。恶种抓小鸡崽似的把他们依次排开。那些娃娃眼神呆滞,有的明显是不正常的痴傻相,受惊了就咿咿呀呀地叫,从小就被剥夺了语言环境,竟然连人话都不会说!
“娃娃肉”是畅销品,方一掀布就聚了不少恶种。有围观的问:“这肉骟了没?上回买到没骟的,那味道比猪肉还腥!”
肉铺掌柜拎起个男童:“骟好了的!娃娃肉怎么会腥,怕不是买成了侏儒!”那问话的恶种就要了被展示的那个,屠夫当场放血。
见到这一幕,盛襄又是一阵干呕。他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老爷、老爷”的呼唤声,回头一看,笼中有个孩子许是被拐来的,会说几句当地话,方才察言观色看出盛襄于心不忍,便一个劲地求他。声音期期艾艾,盛襄深吸一口气,盛着眼泪有心无力,也只能狠心离去。
整条街上的热闹狂欢和几条街外的寂静阴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真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盛襄孤身一人,皮肉出众,如同揣着金子走夜路,不多时便被盯上。两个恶种竟好不避讳,路上一拦,举着麻袋往他头上套,套上后立刻扛上肩头往岔道的小巷里去。
在这种地方,盛襄的右手时刻插在兜中紧握匕首,老布雷特送的精钢匕首吹毛断发,他将麻袋划破一条口子,看准那恶种的后脑勺,手起刀落。只听恶种一声惨叫,血和脑浆从后脑勺的小孔里飙出来,盛襄连忙跳下来掀开麻袋,一个后踢将另一个恶种踹出两米。
巷口,过路人吹了声口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热闹。
要是放在从前,盛襄能逃跑就绝不恋战。可如今他深知世人欺软怕硬,有时不得不赶尽杀绝,杀鸡儆猴。
只见起初被盛襄踹了一脚的恶种伸出长舌,那舌头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在黑暗之中弯弯绕绕地缠上了盛襄的脖子,盛襄眼疾手快斩断长舌,没想到那截舌头和活物一样,离了母体仍在收紧,盛襄左手死死插在舌头和脖颈之间避免当场窒息而亡,同时几步冲到长舌怪跟前,一刀刺向心脏!
那恶种力量更胜盛襄,一把握住盛襄的匕首,匕首再难前进一分。
盛襄左手制衡断舌,右手死死抵住匕首,顷刻汗如雨下,生死攸关之际,他突然将头凑上去,用下颚撞上匕首末端的机括,刀柄内弹出两寸钢刃瞬间刺入心脏,这才结束对峙。
不愧是海盗的防身法宝!盛襄握住刀柄,左右扭动了几下,最后抽出匕首,血溅三尺。
恶种虽死,怪舌不僵,他小心地将匕首插|入脖子跟怪舌之间,刀刃向外一挥斩断舌头,这才摆脱窒息,而那白皙的颈间已是一片青紫。
盛襄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朝刚才重伤的恶种走去。恶种的康复能力较人类更强,他留不得余地,迅速割断了恶种的颈动脉。看着两个恶种的尸体,盛襄蹲了下来,蘸取尚且新鲜的血液在眼眶上画了两个圈,又在单侧嘴角上画了一道上扬的弧度,一个简单的野兽派亡灵彩绘就完成了。
经过一番“打扮”,盛襄回到主街果然变得低调,不怀好意的目光显著减少。
街尾有一个舞女,跳起舞来疯疯癫癫的。舞女实在“美”得太过分:眼大如牛,腰细如柳,活像个上下凸起中间纤细的陀螺,再配上一张尖锐的蛇精面,说不出得古怪惊悚。
舞女转着圈,突然抽出裹胸布,里头藏着的小纸片随着转动“哗啦啦”撒向空中。路人以为是撒钱纷纷去抢,有一张纸钞飘飘摇摇落到盛襄眼前,他伸手一截,原来不是钱,而是小广告。
“新希望整形医院,满1000减5?”
又走了一段,来到长街尽头。那里有一座相当气派的楼阁,尖顶白墙,琉璃穹顶,顶端竖立着一个宝石镶嵌的十字架,是天主教风格的建筑。门前铺着长长的一条红地毯,人来人往,门内比之一墙之隔的闹市要安静不少,看医护往来,似乎就是小卡片上面的整形医院了。
一恶种端着个小瓶,骂骂咧咧地被守卫赶出来,嚷道:“为什么不挂我的号!?我专门从外地赶过来的!这两只眼睛再不安进去,就要坏了!”
守卫:“野货手术费十八倍价,你挂的是官货号,医生当然不接。”
恶种:“什么野货官货?都他妈这么贵了,还要收我十八倍!?”
守卫随意指了一家人市上的铺子道:“在有医院指定供货标示的店铺里买的货,是普货。你这种自己随便杀个人取的货,自然是野货。要是人人都去杀人,挑挑拣拣,然后拿来我们这做手术,辖区里的人都被杀光挑光,哪有这种杀鸡取卵的事?”
旁边一个恶种接腔道:“之前有个超凡者倒是付得起钱,可他杀了十几个人就为挑出一个雄伟的丁,实在太浪费、太没有公德心了!医生最讨厌这种贪婪的客人,直接让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恶种不敢反驳,只得捧着眼睛悻悻离去。“等等。”守卫又叫住他,“你这眼睛再不冻起来,不出十二小时就要坏,这样吧,你去3号柜台问问看能不能直接在医院当掉。”恶种寻思有理,又进去当货。
盛襄看得啼笑皆非,说不出是何滋味,一方面拿器官当树枝般肆意嫁接,简直骇人听闻;可另一方面,这家医院制定了一些保护性的规范避免恶种滥杀平民,竟然还有些“盗亦有道”。
有商铺的地方就有旅店,果然,没走几百米,盛襄找到一家相对整洁的旅店,推门而入。他胃里空空,肚子“咕噜”,先坐下点了一份卷饼。
旅店一楼是个酒吧,夜晚熙熙攘攘。
盛襄的嗅觉越来越细腻,不仅能判断出大多数气味的成分,还能通过人们所散发的气味嗅出他们当下的状态,在Alpha和Omega身上效果最为显著,即便是Beta,也会散发出人体本身的气味。例如现在,人们大多散发出负面的味道,有的在想坏事,有的在意|淫陌生的女郎,有的则散发着死亡的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