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长清一眼,不答,只干脆绕过李乘玉往院外走,同时更不耐烦地嘟囔道:“小侯爷当然没有坏心,小侯爷根本没有心。”
李乘玉眸中光芒一凛,快步挡住了那人走出院子的路,面色凝肃:“你认得我?你知道阿眷在哪是不是?他安好么?”
“不知道。”那人倒是一丝慌乱没有,直视着李乘玉的眼光也不生怯,倒是不忿更多。
“不知道?”李乘玉细细打量他,试图找出眉眼间的蛛丝马迹,“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人嗤笑出声:“三年前我见过小侯爷呢。不过小侯爷清贵,不记得人的事情也不少,不是么。”
李乘玉静了片刻,蓦地想了起来。
他看长清一眼,长清也想了起来,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向那人道:“当时见你,还是孩子模样呢。”
是李乘玉还未把西山温泉引入扶疏院给顾未辞造那间盥室时,有次他们从西山别馆回京,在西山脚下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孩子。
那孩子与执墨一般年纪,执墨看不得这个,来车里向顾未辞求借两年月银以替那孩子安葬父亲,他和顾未辞才得知此事。
他与顾未辞下了车,安抚了那孩子,让松风和长清帮着妥当地安葬了他的父亲。
后来顾未辞也提过,那孩子无依无靠,也愿意自立,因此安排他去了永宁侯府产业内的一个茶庄,让他随着管庄子的管事学着管理打点,日后也好自己安身立命。
说起这后续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段欢爱,在他起身拿了水喂过顾未辞后,顾未辞靠在他怀里,绕着他的手指闲话细碎日常。深夏时节,未着寸缕的两具身子靠着都是汗津津的,却仍是不想分开片刻,非得贴着不可。
他喜欢听顾未辞说与他们相关的细枝末节,多细碎也爱听,所谓寻常夫妻,白头偕老,可不都是在这些细末的一点一滴,一时一分里么。
但顾未辞说道“那孩子挺清俊的,也爱念书,不该命歹,会一世安稳”时,他翻了身,把顾未辞压倒在身下,用鼻尖去蹭顾未辞的心口,含着酸意委屈:“怎么清俊了?”
“这也要含酸?”顾未辞捧他的脸,不让他撩动那尚未完全退去的情潮,贴着他唇细语,“天下再有人有绝色容资,谪仙风采,也过不了我的心呀。”
可不是,再怎么样,他的阿眷眼里也只有一轮如玉明月。
但这话虽是安抚,却更如撩拨,李乘玉含住顾未辞的唇,再次与顾未辞一起陷入无人可替的振荡里。
“你不是去了茶庄么?怎么会在钦州?”李乘玉心里隐约跳出了一个可能性,声音也止不住颤起来,“你是不是随世子来的?”
那人再次嗤笑出声:“我听说小侯爷和世子都要成婚了,怎么会来找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来问世子何在?“
虽然说着李乘玉与顾未辞的婚约,但眼神与神情是藏不住的。李乘玉笃定,对自己充满敌意与不耐的他一定知道什么。
他更放缓了声,也更恳切道:“我不求他见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安好。”
但他的姿态并未让人有所软化,只冷硬道:“乱世凶年,不归人太多了。若是世子有所打算,我觉得小侯爷还是不必相候了。”
长清无奈:“小侯爷千里不眠不休地奔赴钦州只是想知道世子是否平安,是,小侯爷是对不起世子,可我们和你好歹往日相识,小侯爷也不算没帮过你,他现下还发着热呢,你有世子消息又何必为难我们呢?”
李乘玉一眼不错的看着那人的表情,长清的话让他眼里闪过些许涟漪,但到底还是三缄其口,只转开了眸子,不看他们。
他没给答案,李乘玉也没有再纠缠。
他向长清道:“走吧。”
这段远道千里的找寻,孤寒氐惆,但至少这心向着顾未辞的旧人的态度只是对他的不屑与不忿,却并不悲恸,这已经足以让他安心了。
吊着心脉的那口气一旦松了,他的精气神也就散了好些,神色瞬息黯然,脚步虚浮起来。
长清哀叹一声,扶着李乘玉,再次道了声“打扰”,绕过了那道竹枝照壁,慢慢从青石小径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从小屋中响起清脆的女子声音:“阿纪,刚这小侯爷便是那个小侯爷么?”
院中的阿纪应了声,道:“还好世子晨起去山里采药了,否则看到他,一定坏了心情。”
女子又笑:“我看着这小侯爷还挺人模人样的。”
笑声里,她也行出了小屋。
阿纪撇了撇嘴:“人模人样,但不干人事,有什么用。”
许青川也自小屋中行了出来,笑着向那女子道:“那他比起你三哥,又如何?”
“虽然我三哥是人中龙凤,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啊。”女子道,“有一说一,顾未辞的眼光是不错的。”
说着,她向阿纪道:“顾未辞一去山里就不知几时才回来,我不等啦,他回来以后,你替我一字一句的这般告诉他。”
她摆出架势,对着阿纪一字一句,如同真的是自己在对顾未辞说着:“你的真气,已经找到恢复一点儿的法子了!这次要是再拒绝试药,我洛听筝,绝绝对对,会把你这用来下半生归隐的浮筠院,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