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确实是有法子,但那良药着实难寻……”
洛永年说着话却戛然而止,他看李乘玉,奇道:“小侯爷也识未辞么?”
识。
李乘玉被这么一个简单的字凿穿了心。
他们之间,岂止是一个轻描淡写的“识”字。他们曾相互融入骨血、誓言生生世世不分彼此,可现在,只落得相见不相识,甚至他更不敢相见、而顾未辞不愿相见的境地。
他答不出一个识字,却也怎么都不愿说出那句“不识”。
明明知道于事无补,但却怎么都不愿自己亲口承认,仿佛自己也认了,那便永远都没有微薄的希望和期待,在心里想起时,也不能是“我的阿眷”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但就像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靠近了,却总是忍不住想不被发觉地看一眼,再看一眼一般,无论多少次想要理智,都总在看到、听到、想到那个人时瞬间便忘了克制,乱了心神,沸腾了所有意念。
他未答,三皇子接了洛永年的话:“四公主可是杏林圣手,必然能调理好未辞的身子。我也带了千年灵草来与未辞,固本培元是最好的,四公主可用来入药。”
洛永年点点头,又说:“听筝她和我说起寻到了或可复未辞真气的法子,但要用的良药获取很是凶险,现下战事紧急,只能暂时搁置,待事态平复,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着他向三皇子和李乘玉道:“明日除夕,青川与青辰与许将军阖府团圆,未辞孤身一人在钦州,我与四妹也远离家人,便和未辞说好一同守岁,三皇子与小侯爷若是觉在清韵别院无趣,也来此与我们一同守岁,如何?”
三皇子下意识看向李乘玉,想了想,向洛永年道:“若是来叨扰,我再先遣人告知,如何。”
离了灵犀别院,三皇子与李乘玉慢慢行回了与灵犀别院隔着一座小山南北位置相对的清韵别院。
回头看了眼已被小山遮盖尽半的灵犀别院,三皇子忽然问李乘玉:“那画并无题跋,也无印鉴花押,你如何一见便确认了是未辞所作?”
“我就是知道。”李乘玉回身,也看向灵犀别院,过了半晌才重新向前而行。
清韵别院比灵犀别院略小,但清幽亮堂,也很是精致。卫少临已把三皇子暂居的东堂打点妥当,见他们回来,道李乘玉的行李送来较迟了些,长清刚刚才开始在西堂整理布置,请李乘玉入东堂内小坐。
外出不比自家府里,何况他们只是暂居行馆的一处别院,东堂里只有两进,里间该是卧室,书案都放在了外间窗下。
李乘玉坐下,卫少临亲自捧来清茶,又向三皇子道:“这清泉山的水甚好,这茶是花间寐,好水好茶相得益彰,试试。”
听得“花间寐”,李乘玉心下一动,看卫少临,直接道:“你见过阿眷了。”
卫少临并无遮掩,点了点头,道:“他尚好。”
这声尚好,让李乘玉品出了卫少临对他也颇有责备之意。他无言以对,慢慢喝了口茶,在舌尖品着茶意,回想起往日顾未辞给他泡这茶时的点滴。
三皇子向卫少临道:“东原三皇子邀我们明日同往灵犀别院守岁,未辞也应承了他同往,我们去么?”
卫少临迟疑一瞬,看了看李乘玉:“你和东原的三皇子彼此多交往、互相了解深一些自然是好事,但……”
李乘玉唇边苦涩淡笑,答道:“我自然不去,我在此就好。”
他放下茶盏,起了身:“我不叨扰了,先回西堂。有事请三皇子着人来唤我,既然东原三皇子与阿眷有深交,平日无事我就不在别馆里多做行走了。”
他没说理由,但卫少临与三皇子俱知他深居简出是为了避免见着顾未辞惹顾未辞不悦,也都没有再劝。
李乘玉离了东堂,三皇子满是歉意向卫少临道:“我知你想与我两人安静守岁……”
卫少临轻笑:“你在其位,有你的责任,我与你,何日不能两人安静度日。”
渐往西堂,从东堂投出来的絮语渐渐听不见了。李乘玉心里五味杂陈,迈入了西堂。
西堂虽比东堂小一点,但却与扶疏院主屋同样,是一整间打通的格局,长清已把西堂打点得颇为妥当,正在开最后一个装行李的小檀木箱子。
箱子里东西不多,就一套换洗的浴衣,还有一个金玉扇匣。
那套浴衣,长清认得,是顾未辞留在扶疏院盥室里忘记带走、被李乘玉嘱咐秉忠叔放在床榻的小抽屉里的。
那个扇匣却是第一次所见。
他小心把扇匣给李乘玉看,道:“秉忠叔收拾行李的时候放进来这个,我不知是什么,小侯爷知道么?”
李乘玉接过扇匣,轻轻打开了。
长清才发现,里面是李乘玉从前从不离身的那把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