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真的没有,我一路过来,畅通无阻。”
宁琅见沈松转身要走,攥紧了拳,张了张嘴,又把所有想说的话咽进肚子。
沈松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自然是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等沈松出了营帐,率一队人冲到临近山脚处,她才不得不感叹徐寿真是做了笔好买卖,沈松自己的火铳队尚因为疏于操练只能作为第三道防线使用,这老妖怪却助胡国做出这么些奇技淫巧。
木制的滚轮上架着大炮,三人推行,一人坐在大炮后侧负责填充火药,一人负责点燃火信,沈松看不清结构,她只知道这一层楼高的火炮,比她见过的所有都快!
亦不知道胡国是怎么训练了一批鸟儿,抓着点燃的火药弹四面八方朝沈松的驻地飞来,等火信燃到鸟爪,鸟儿自然将火药弹扔下,难怪能够一口气点燃十来处营帐,若是在山林繁茂处,这跟放火烧山又有何异?
还有被做成弓箭形状的火药,不同于以往的火箭,只是在箭头包上浸满油的粗布,士兵只需点燃引信,如往常射箭般射出,箭矢在落地之后会迅速燃烧,用来对付藏匿在草丛中的敌人再好不过。
沈松的人几乎近不了胡国人的身,被他们撵得四散开来。多亏沈松为了提高整个军队的机动性,发明了一套简单的手语,以至于哪怕所有士兵分散,也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
沈松不知道除了她带来的那点沈家军,有多少人愿意为了虞国马革裹尸,她只知道,若再这么躲下去,军心必散,虞国必败。
她不能败!
沈松将虞国鲜红的旌旗扛在肩上,翻身跃上被她系在树后,又已经被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焰惊得不行的烈马,手中舞着长枪,迎着火雨一般的箭阵冲杀出去!
“那人是……?是将军!是沈将军!”
“小将军杀出去了!快保护小将军!”
“沈将军!”
沈松无暇顾及身后的声音,她将长枪快速飞舞,几乎形成一个盾牌,挡开射向她的箭矢,她身下的马亦中了箭,长嘶一声就要倒下,沈松借力,纵上离她最近的,还来不及填充下一枚弹药的火炮,一□□进那点火之人的喉管,鲜血飞溅之时,沈松长枪一扫,亦取了另一人的首级,她站在火炮之上,与活靶子无异,正当她欲借火炮木架遮掩自己身形之时,猛地回头,不曾想——
她的兵士们,鼓噪而出,声震山谷,旌旗蔽天。
“小将军!”沈松循声望去,原是沈家军的一员特地替她赶来了另一匹战马。
沈松笑了,她纵身上马,长枪横扫,喊道:“虞国的勇士们,跟我杀!”
这一战没什么技巧,是近乎野蛮的屠杀。胡国的弹药总有用尽之日,他们想要速战速决,沈松却犹如嗜血杀神一般带人直接冲了出来,仿佛那燎人烈火,于他们不过是清风拂面。
胡国的将领害怕了,虞国的士兵们不仅不怕火,甚至不怕死,个个都是哪怕火焰烧身,也要死死抱住胡国士兵身体一起死的地狱修罗。更有甚者,自己已经被烧得不知是人是鬼,也能扑倒在火药上,让四周的人跟自己一起炸得四分五裂!
虞国带头的将军已经被血污糊了满脸,辩不清眉眼,只见那人纵马疾驰,长枪的银光转瞬即至,将自己的右臂刺穿,钉在地上。
胡国将领疼得恍惚,恍惚间却又庆幸自己能够早早被俘,只要留着他这条烂命,什么都好说。
没有人能战胜这样的军队。
虞国最好只有一支这样的军队。
……
宁琅一刻不敢闲着,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崔竹生为什么整日犹如一只受惊的母兽。这边清点完损失财物,又是写奏折又是写密信,把能说的该说的可说可不说的都说了个尽,末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写了太多字,操了太多心,心静不下来,执笔的手也颤抖。
大地颤动,宁琅忙抬眼望去,为首的银甲将领笔直地坐在马上,与同行的人说说笑笑,一看就是打了胜仗。
宁琅终于长舒一口气。
沈松来到营帐内,就着早上剩的清水擦了把脸:“宁琅,你快去看看我缴来的武器,能否寻个巧匠把图纸画了,再改进改进。”
宁琅眼中带笑,见沈松在水里反复擦洗自己的手,又走近问:“你怎么了?是手受伤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拿药。”
“没事,我好着呢。”沈松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两只手,生怕漏了什么,“我要给崔竹生写信,要是手上的血沾到信纸上,他该一粒米都吃不下了!”
宁琅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趁沈松没注意,半晌才吐出一句:“整理的战报也该呈给太子殿下,你写完交予我便是,一块儿送去长安。”
“那便多谢啦。”沈松转头对他道,许是心情好,笑脸盈盈。
别笑了。
宁琅咬牙切齿地想。
再笑他会忍不住把信撕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