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要我放弃吗!”菲茨杰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
上野江听着男人话语里明显的怒气,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了半晌,才接话道:“如果你只是想要满足你妻子见一见你女儿的执念,我完全可以实现,哪怕是像一个真正的人一般可以自主对话的幻像,我也做得到。”
男人下意识地否决道:“不,这拙劣的戏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要的,是我的家人。”
而不是什么虚假的幻术。
预料之中的答案,上野江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她语气平淡,没有太大的起伏,却让男人听得心惊起千层浪。
“菲茨杰拉德先生,如果复活不是复活,而是凭空造人呢?”
菲茨杰拉德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电话,问:“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过了,西格玛他没有过去。”
少女脚步轻缓地走到宽阔的落地窗边,指尖触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神落在云海之下。
“他确实是成功案例,但是也是凭空出现的生命。如果将你的愿望写在「书」上,出来的只是一个有着你女儿外貌、记忆而非灵魂的人,你要怎么办?”
“杀了她?还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去抚养?”
菲茨杰拉德忍不住出声打断:“……够了。”
听着这暗藏犹豫的语气,上野江轻笑道:“菲茨杰拉德先生,还是说,你会把她当个鸠占鹊巢的怪物?”
“够了!”男人忍不住喊叫道。
上野江并不买他的单,接着说:“那可不够,你知道「书」上的文字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吗?”
不等他接话,少女便自问自答地继续说:“制造相关的逻辑漏洞,「书」就会因为逻辑不自洽而抹消掉那些字。要是「书」做不到复活,只能创造新生命,那么菲茨杰拉德先生——”
“——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因为「书」留不下你的愿望。”
“上野小姐!”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失控的低吼,转而又是男人有些萎靡的话语,“你不也有想要再见的人吗……”
上野江瞥着一旁的「书」,沉默片刻,才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有想要再见的亡故之人。可如果灵魂不是那一个,那我就会放弃这条路,我无法接受冒牌货,这太恶心了。”
可紧接着,她话锋一转。
“不过呢,菲茨杰拉德先生,你是个合格的商人。如果你还需要坚持,那你可以用足够的筹码打动我,我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说完,她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书」摊开,雪白的内页写的墨字。
「我没有说过那些。」
上野江看着它,笑了笑,轻声说:“所以,你能给复活他的女儿吗?”
「违背生死规则的事情不该存在。」
少女皱起眉,眼神冷冷地瞥去,语气强硬道:“那你就好好地给我当一本普通的书,别在这里多嘴。”
「……抱歉。」
她错开眼,不再理睬它。
刚刚那通电话,看似是为了劝阻菲茨杰拉德放弃复活女儿,其实是为了给她之后对于用「书」复活上野京子不积极找理由——她原本就不打算复活上野京子,这只是为了迷惑他人伪装的假象。
死去的人就应该安息,怎么能再被打扰呢。
***
横滨,车内,军警处归路。
玫粉色发的幼女环着胸,一脸不悦地看着窗外,一旁暗橙色发的青年则是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他有些紧张。
明明去天际赌场是为了追捕武装侦探社,却遇上了上野江,迫使他和大仓烨子不得不兵分两路,却还是处处受阻——一个被困在密不透风的四堵墙里,一个赶到时连目标的头发都没摸到一根。
就连最后遇上的敌人也是莫名其妙的失踪,直直地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上野江的手笔,却也束手无策。
……实力差距太大了。
这时,一旁的大仓烨子忽然开口,说:“你觉得那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立原道造被问得抬起了头,有些呆愣地脱口而出:“什么?”
大仓烨子皱着眉,说:“立原,你在港口mafia潜伏了那么久,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上野江。你是怎么想?”
青年的视线落在幼女的身上,错落些在窗外,一时间没发出声来。
她也不急,依旧望着车窗外,等待着立原道造的回答。
过了半晌,立原道造才浅浅应答。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为了武装侦探社吗?可是她要是真的为侦探社上的赌场,他们就不可能被放走。为了他们两个人吗?可她只是伪装成那个负责人身边的一个花瓶,藏在头纱下静静观望着。
……好奇怪,太奇怪了。
昨天先是莫名其妙地到首领的办公室点破他的卧底身份,然后在他被监禁的时候独自潜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再到后来压着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打,披露了「书」的存在,让他们围观了特级咒术师之间的战斗,之后就是在天际赌场的再见。
大仓烨子说的没错,比起猎犬里的其他人,立原道造确实要更了解上野江。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顶着武装侦探社的标志,却也能在港口mafia里如鱼得水,除去她独一无二的异能力外,更多的是为人处事的滴水不漏,还有目标明确,不节外生枝——委托就只是委托,交易就只是交易,除此之外,不在有其他的。
就连私交情谊,也仅仅是维持关系而衍生的必然产物一样。
可是……现在上野江做的这些事,完全脱离了她的常贯作风,叫人看不懂她。
一旁的大仓烨子并没有对他的答案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把自己的手机抛在了他的腿上。
“她告诉我,那个赌场的负责人是天人五衰的成员。”
立原道造瞬间瞪大了眼,惊叫道:“什么?!”
像是恍然大悟般,他念叨着:“难怪……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怪不得那负责人不让我们封锁赌场。”
大仓烨子听着青年的话,一时间有些想骂人——拎不清的家伙。
她环着胸,斜了立原道造一眼,才开口道:“你就这样相信了她的话?怎么确定这不是那女人为了混淆视线告诉我们的假情报?”
立原道造一愣,下意识地否定道:“不可能。”
片刻后,他才感到自己否定的太快,像是在替人说话一般,而上野江明明与他们现在是敌对的状态,于是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上野这个人……她不会用经不起推敲的东西来蒙蔽人。”
“她很谨慎,非常谨慎。”
大仓烨子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看亮起的手机屏幕,再度把眼神抛给了窗外的景色。
忽地,车身猛地拔冲一瞬,而后停止了移动。开车的警员表情讪讪地回过头,对着后座的二人开口道:“两位长官,前面好像发生了民众斗争,堵住了去路……”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叫骂声,大仓烨子忍不住皱着脸,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警员看着她明显不悦的脸色,说话声音忍不住抖了些。
“是、是政府大楼。”
立原道造捏着手机,困惑道:“这个关头,什么人敢在政府门口闹事?”
大仓烨子思忖片刻,拉开车门率先下车。
“去看看。”
政府大楼,窗边。
工藤新一和夏油杰靠着窗沿,望着底下那争执人群中挤动的那个金色镶黑边的脑袋,心情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你们这些蠢猪,是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要妨碍我办事!我都说了这里需要清场!”
工藤新一忍不住扶额,低声吐槽道:“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见识过了……但这人,还真是横冲直撞的嘴臭啊。”
夏油杰则是笑了笑,没有出声,转身坐回五条悟旁,向家入硝子讨了根烟,点燃了叼在嘴里。
五条悟此时仍旧靠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翘着腿,只是墨镜底下的白眼说不定已经翻上了天。他低声骂道:“我都说过了这种人已经烂透了,为什么还要选这种人。”
为什么他要被上野江排除在计划外?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听着他的小声咒骂,看了眼仍旧趴在窗边的工藤新一,也一同摊在了沙发上。
这家伙只是对上野江把他排除在计划外不满而已,抱怨几句已经算是小发雷霆了。
三人对面,仍旧是重案嫌犯的福泽谕吉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在沙发上端坐得笔直,仿佛置身茶室之内。
几个小时前,他被某个高官传唤,结果在押送途中被怪物袭击,损坏了大半的楼盘,最后被面前几人中最不着调的白毛救下,然后带到了这个房间里。
高官没见到,倒是见到了这几个放寒假的高中生——他当然记得这几个人是谁,毕竟是自己学生的朋友。
想到这,福泽谕吉心底对于同伴们的担心又一次开始浮动。
国木田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江户川乱步应该暂时还不会出事,但是如果福地樱痴真心实意地想要对付他们,他的社员们也未必抵挡的住。这男人毕竟也在政府手下做了那么多事,绝对有所积累。
还有……他的学生,上野江。
他蹙起眉,心底的担心愈发浓重。
当初那十一人的死他并不是不知情,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还没有被审判,那么就说明这一次的通缉必定是政府故意而为,目的不纯。
是因为上野江拒绝了猎犬的邀请吗?还是说,被他牵连了,因为幕后黑手想要全面打击武装侦探社,所以连已经辞职的社员都不放过。
抑或是,树大招风。
那晚上的事情让上野江被人盯上了。
只是现在看来,上野江明显有自己的计划,不需要过于担心——这四个人应该也是她找来的,是为了他这个被拘留的老师安排的救援。
男人心想,这孩子的成长真是飞速,已经不需要他的庇护,甚至可以反过来庇护他了。
下一刻,福泽谕吉闭上眼,像是入定般坐在沙发上。
而另一旁的工藤新一看够了楼下的热闹,离开窗沿,也落座在夏油杰旁边,就这样看着福泽谕吉闭眼的面庞。
……看着好凶,啊不,非常威严。
因为原本用来关押嫌犯的房间基本被全部损坏,而五条悟找来的那官员也按照计划,打着官腔,借口不信任横滨官方的守卫,将福泽谕吉要了过来交由自己人看管,现在正在打报告申请将人押送至首都。
本以为脱离了其他人的监视,他能从上野江这老师的嘴里捞出些什么的,比如关于天人五衰案件的一些情报,结果这人除了说相信自己的同伴会为侦探社洗清冤屈之外,便就只是多问了几句关于上野江的动向,然后……
然后就一直闭着嘴不说话,像雕塑一样沉默,就连直播里看到江户川乱步大胆的举动也只是低声喃喃了一句就又闭上嘴了!
这整间房里最大的噪音,就是楼底下那个染发只染头顶的二货嫡子!
名侦探工藤新一忍不住偏开了头,和几人吐槽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上野要把那个嫡子拉入计划了,这战斗力也太强了,一下就挑起了战火,还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把上野的计划推进了一大半!”
五条悟懒洋洋道:“野猪是这样的啦,横冲直撞还显眼。”
潜台词就是,他不招仇恨谁招仇恨。
工藤新一:“……”
其实他觉得,就招仇恨而言,这人也不遑多让啊!他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嫌弃别人的?!
他叹了口气,再一次尝试着和上野江联系,只是发出去的邮件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回讯。
工藤新一忍不住在心底骂道,上野这个讨厌的独行狼!
电话电话打不通,位置位置不报,有的只是单向联系的一封封邮件!
就一句相信他的脑子就把他拉进了局里,这人真是……惯会忽悠人的。
虽然心底还是怀有抱怨,但侦探的本能却让工藤新一再度思考起了现下的状况。
讲老实话,上野江的动作虽然快,计划周全,但也是昨天下午才开始的布置,看得出有些匆忙——这里指让他应付和引导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有那些邮箱里长达几小时的视频,还有今天上午忽然发过来的新闻发布会直播网址。
而上野江的通缉令、关于武装侦探社的“罪行”等几乎是在不久全部冒头,不说全国人尽皆知,起码在横滨已经是无人不知。
所以,他合理怀疑,上野江其实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只是事态发生的变化比她预计的要快。
所以,上野江没有告诉他有关任何武装侦探社的情报和指示,就是不想让他碰这些事。
上野江不是个拧巴的人,最多也就是隔了几年再见,多了些委婉,要真有事,有一就说一,能够用的助力就会用,也没有什么英雄主义,也不稀罕上演什么自己背负一起的戏码——所以,这只能是她是判断天人五衰这事,他还有旁边的这三个一个都帮不上忙。
工藤新一忽然觉得有些憋屈。
他一个已经登了数次报纸的名侦探,居然被认为帮不上忙?!
关键是他可能还真帮不上忙。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能在这些异能者和咒术师中间自保就算不错了。
而且,这一次的天人五衰事件也牵扯到「书」。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工藤新一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本「书」能够对人、对世界的影响有多大。
扯到了「书」,又牵扯到了那么多人,这一次的事件未必会比一周前的那个晚上声势小。
他看得很清楚,在直播里,同样自称为名侦探的江户川乱步在那场新闻发布会里跳上了台,夺走了话筒,拿出了那个装着证据的文件袋。
然而下一秒,那个袋子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台下的垃圾桶。
他看的清清楚楚,可问起旁边的几人却只得到了“啊,有这回事吗”的回答。
除去是「书」的作用外,他再想不到其他的了。
不过,好在他在这场盛大的棋局里也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需要引导出咒术师管理层和政府的冲突,让这场冲突闹大,将咒术师高层的不合理处暴露在政府的眼皮底下,让上野江得到她想要的“师出有名”。
忽地,他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一时间,除去雕塑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瞥向了他。
工藤新一:“……呃。”
他也没那么受欢迎吧。
夏油杰用手肘捅了捅他,以示催促。
黑发少年从兜里掏出手机,神色自若,心想,这个时候,应该是小兰的电话吧——等他定睛一看,却把眼睛瞪大了些。
是失联已久的上野江。
顾不得多想,工藤新一赶忙接起,声音控制不住地升高。
“上野!你、”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直直地打断他,“你先听我说。”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想要抱怨几句,抬眼却见身旁的三人围了过来,连福泽谕吉都直直地看着他。
……他忽然感觉自己手上拿到不是电话,是什么亿万支票。
而另一边的少女已经开始了她的提问。
“工藤,横滨官方那边有向你们要人吗?”
“当然,毕竟本来也就是他们抓的人。”少年回答道,身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动了些,意图躲避挤过来的三个人。
“……和我想的差不多。”上野江叹了口气,继续说,“猎犬里派出去追捕武装侦探社的那两个人回来了,等下不出意外的话,会来找你们要人,等下给他们。”
工藤新一:?!他又跟不上进度了?
听到这,工藤新一有些焦急,急忙道:“上野,你又在计划什么!我们才按照你说的把人给捞出来!”
“给他们。”上野江加重了语气 彰显着她的决意。
“……好吧。”工藤新一应答着,随后追问道,“原因是什么?还有,你现在在哪?”
说话间,五条悟已经伸出手越过夏油杰,拽着工藤新一的手,出声道:“外放。”
少年亮蓝的眼瞧着五条悟,被他那紧绷的脸色晃得怔了神,手上的手机却已经被对方按下了免提键。
下一秒,少女的声音被倏地放大,叫屋内的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我现在没空,工藤,就照着做不好吗?”
原本清脆的嗓音被频道带着细微颗粒感传过来,多了些沙哑,盖着底下难以察觉的疲惫。
五条悟一把夺过手机,墨镜下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小小的屏幕上。
“江。”
电话的另一头忽地一滞,不出声了。
他将手机举起,贴到耳边,才轻声说:“你现在的声音……”
“听起来很弱。”
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清浅的呼吸声顺着频道传了过来,被五条悟收进耳里。
随后,尖锐而短促的铃声响起,电话被挂断。
一时间,房间只剩静默。
工藤新一从五条悟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反手想要把电话打回去,却只得到了忙音,忍不住低声骂道:“啧!上野这家伙!”又自顾自地做完决定了!
然后又抬头悄悄瞪了五条悟一眼,心想上野这家伙不会是在躲他吧?
刚刚这两人一有交谈趋势就跟有结界一样的,开了口其他人就都闭嘴了,结果才说了几个字上野就挂断了。
坐在少年们对面的福泽谕吉再度阖上眼,心底泛出一点苦涩。
他想,或许武装侦探社还是不过强大,才要她这个孩子殚精竭虑。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瞥向中间的五条悟,都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所有人都很担心上野江,但她似乎不需要。人与人的差异一直都存在,可直到事发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同期是如此的……
……如此的强大。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手中燃起了烟,走到窗边朝下望着。
底下的两拨人已经开始挤动了。
……
楼下,时间倒回十几分钟前。
禅院直哉已经在这门口浪费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臭着脸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几个人,想到自己在这里浪费口舌那么久还没踏进去一步,又想起昨天晚上工藤新一对他的挑衅,感觉自己的怒气全都冲到了头顶。
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又是普通人!
这些没有术式看不见世界真相的不就是一群猴子吗!?下等人!凭什么拦住他!
政府?比得上他家后院的一个院子吗!
他越想越气,气的脑子有些嗡嗡作响,面前的警卫还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但传到禅院直哉耳里的却是糊作一团的鸟叫声。
……叽里呱啦的讲什么!吵死了!
要不是咒术界铁则有不能伤害普通人这一条,他早把他们都给——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住,吼叫了出声。
“——都给我滚开!”
他喊叫着,想也没想,抬手轰地将人推开,却不曾想他的力气并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直直地将人掀翻。
那警卫惊呼着恐惧,脑袋一片空白,然后感到后领一紧,勒得他两眼翻白——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应该请假的。
大仓烨子抬手把人放下,一脸不悦地走到禅院直哉面前。原本据理力争的人群瞥见这暗红的军装,都让开了路。
她长刀出鞘,白光一闪,雷电般冲到他的脖颈边,从军帽底下眯着眼看他。
“你是谁?”
立原道造在后面小跑了上来,看着眼前数名职业装里唯一一个穿着羽织的不良少年,有些困惑。
这又是哪的人被吸引到了横滨?
他朝一旁的警卫招了招手,示意警卫向自己介绍情况。
被禅院直哉的力气和举动吓到了的警卫慌忙地捋了捋胸前乱飞的衣服,站在了大仓烨子的身后,低着头和立原道造说着。
“这人不知道哪来的,带了一帮人过来,说是有任务要执行,要封锁场地,还要把人清场,我问他身份证件,这群人里只凑的出一张能过的,这我哪能让他们进去……嘴里还说什么我们是普通人下等人,这人不会以为自己是天皇吧。”
说着,警卫抬手朝某个方向指去,立原道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点在损毁了大半的政府大楼上。
“喏,长官,就是这里,今天早上在押审嫌犯福泽谕吉的时候,在中途被敌人袭击了……这人神神叨叨的说是什么诅咒,是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诅咒一词瞬间让立原道造回过神。
这个不良少年,和上野江是一样的?
他这话要是念出来,保准禅院直哉身旁的那群人会偷偷翻白眼——一个凭借家世作威作福的纨绔,拿什么和人家正儿八经的特级比?
不过这些人此刻正跟着禅院直哉用鼻孔瞧人,看着眼前拔刀的幼女,眼底里都流露出了几分轻蔑。
禅院直哉抬手点在刀刃上,体内的咒力流淌出来,拢在手上,像是要将那钢刃捏碎。
他嗤笑一声,说:“你凭什么问我?”
大仓烨子被帽檐遮挡住的眉头一挑,心想,这个人怕是老天爷送她的新玩具。
下一瞬,不等旁人反应,幼女的身子忽地拔高,面孔变得成熟,让人心底惊讶。
她笑得灿烂,在背后看着的立原道造却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寒意。
一旁的警卫还在继续说着:“今早来了个首都来的大人,好像是武装侦探社的崇拜者,提审那个犯人是想要替侦探社翻案,结果出了这事,看样子应该是要把那侦探社的社长带走再提审……”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没了声音——前面已经动起手了。
大仓烨子动作快得惊人,禅院直哉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再一次气得头脑空白,和她打了起来。
虽说禅院直哉确实是纨绔,但他这个嫡子除了没有「十种影」术式之外,基本没有太大的水分。
自从被上野江打得体无完肤后,他就对自己更苛刻了一些,「投射咒法」用得炉火纯青,叫大仓烨子那被改造过的身体竟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立原道造在一旁看得眯起了眼,心底起了些疑惑。
……奇怪。
大仓烨子现在的动作是很快,可时不时会顿一下——就好像被暂停了一样。
太奇怪了,是什么异能吗——不,或者应该叫术式?
大仓烨子也发现了现在的诡异,想了想,对着立原道造说:“这里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去把侦探社的社长要过来。”
“天人五衰的案件本就由我们接管,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作为重要嫌犯怎么能被随便带着。”
说着,她手中的刀横飞出去,拦截住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不管怎样,侦探社的社长现在还不能离开横滨。”
她还没有弄清楚上野江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福泽谕吉不能走,如果是假的……那他更不能走!
立原道造愣了愣,站直了应道:“是!”
窗台上,夏油杰眯着眼往下瞧着,蹙起了眉。
“又是这红色的军装……”
工藤新一接话道:“是猎犬,军警里的最高战力,直接服从于政府。”这是上野江为数不多直接共享给他的情报。
不知何时从会客室的另一边出来的总务大臣落座在沙发座椅上,清嗓咳了几声,试图引起几人的注意。
“福泽先生改押送至首都警署配合调查的方案已经被通过,政府很重视这次重审,毕竟武装侦探社的影响力不小,若是能顺利翻案,对于提高警察公众威信也是有好处的。
天人五衰这个犯罪组合在国际上受到的关注不小,若是能翻案,也能挽回一些我国的国际声誉……只是,我的提案在最开始被卡了。”
说到这,这个面孔和五条悟有几分相似的白发男人摆出政客般的完美笑容,话语间不自觉多了些锋利。
“这说明,政府里确实是有人对武装侦探社怀有打压态度的。”
他看向安静阖眼、铐着手铐的福泽谕吉,温声询问:“福泽先生,请问您可以解答一下,武装侦探社是否有树敌吗?”
“在……相关方面。”男人轻点着膝盖,隐晦地提点着。
福泽谕吉抬眼看去,沉默了半晌,又瞧了眼四周的几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工藤新一看得有些焦急,望见福泽谕吉又阖上的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抱歉,这里是上级军曹立原道造。”
与此同时,福泽谕吉主动地站起身来,脊背立得笔直,如锋利的钢刃一般。
“我该走了。”
白发男人也跟着起身,挥手指向,先一步跨出原地。
“当然。”
夏油杰看着没什么动静的五条悟,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以防万一。
会客室门外。
立原道造面着紧闭的门,喊着:“由于案件新进展,军警方需要将嫌犯福泽谕吉带走进行进一步审问,以便案情能够取得进一步——”
倏地,厚实的房门被砰然打开。
身量高挑的白发总务相低眼看着立原道造,好语温声道:“是立原先生吗?久仰猎犬大名,今天也算是有幸见到了。”
客套的场面话让立原道造皱起了眉,在港口mafia呆久了,听着这腔调实在是奇怪。
如果是他这种mafia,听到别人这么和他讲话应该是——他心突地猛跳,在脑子里唾骂自己。
卧底这么多年居然把自己真当mafia了。
崩得平静的面色没有出卖他杂乱的内心戏,白发的的总务相偏身让开,露出身量更高的福泽谕吉。
“既然你们军警处现在需要福泽先生的配合,我就暂且先让给你们好了,希望你们不要让人民失望,查出事情的真相。”
说着,他身后的夏油杰压着福泽谕吉的肩膀走了出来,交付到立原道造身旁的警卫身旁,才松手走了回来。
健硕的身躯撑得身上深色的高专制服多了几分肃杀,叫人不敢放松——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高中制服。
立原道造抬手触碰帽沿,摆正敬礼的手势,仍旧绷着脸色说:“谢谢五条总务相的期盼,下官定不负所望。”
男人依旧脸上挂着好看的表情,笑着说:“要好好工作啊,立原长官。”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福泽先生要随我回首都的事情已经敲定下来,我不希望在你们军警的手中出现意外,毕竟我和福泽先生还没有说完话。”
说着,他伸出了手,摊开在立原道造的面前,像是属于政客无声的威胁。
“毕竟,你们这上午就出现了意外不是吗?努力一把向我们证明你们警察不是废物啊。”
一旁的警卫脸色瞬间白了,怯懦地低下了头。
今早若不是这位大人的人出手相救,恐怕那坍塌的路上要折损好几个自己的同事。
立原道造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性地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
他脱下军帽,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道:“当然,类似的袭击事件我们会全面熄灭,不会再让其发生。”
白发男人愣了愣,扬着笑容。
“那我就期待立原长官的成绩。”
***
另一边,天际赌场。
上野江捂着自己的喉咙,脑子里却还是在回想着五条悟方才说的那句话。
——“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弱。”
明明是很奇怪的话,她却直白地听到了其中的关心。
她低声说:“很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