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香的味道也在此刻扑满整个祠堂。
徐虞极力咽下喉间的痒,正等着身边那人上完香后离开,不曾想余光里那抹衣摆未再移开,反倒是在一侧蒲团站定,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自上而下投射在她身上。
“官人是有何事要吩咐的吗?待妾受完惩罚,母亲气消,再同你商议?”
“我没什么事要同你商量的。”淡漠的声线在一侧响起,睥睨着她,“仅仅是来告诉你一声,许心要见你。”
话落,那衣摆才终于在朝门外移了一下。
而后那脚步又顿了下来,补了一句:“刑部只给你们留了一天时间,后日,她就要被押往刑场了。”
“为何这么快?”
“赵家人要求的。”江玦回头,目光扫过她那染着血迹的衣衫。
“祠堂不得见血,回自己院里去,这是母亲的意思。”
话毕,那衣角彻底脱离了徐虞的视线。
徐虞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
跪了太久,身子还没回过神来,不受控地往供台倒去,慌张的两只手在撑住桌面的时候,不慎打翻了许多贡品。
几个脆弱的白瓷盘跌倒在地,碎成一片,刺耳的跌落声也止住了去者的脚步。
徐虞缓缓弯下身子,慌张的手越过碎瓷片去捡那滚落四处的果品,抓起的一瞬,指尖无意间划到瓷片的边缘,疼痛就此泛开,一下划醒了她有些混沌的脑海,清晰地看到指间流动的暗红。
她小挪几步去捡另一个被吹起的衣角遮了视线的苹果,将好不好听到不远处一个跟北风一样冷意凛凛的声音顺着北风的方向朝她吹来。
“把她扶回院里。”
一侧的婢女恭敬地行礼道是,随后步入寥寥无人的供桌前,帮忙捡起一地的果品,扶着徐虞的手。
“娘子,我送您回去,余下的事奴婢收拾即可。”
有了人扶,徐虞行走的艰难一下减轻了不少,原先在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回了院子,天冬给防风上药还没回来,徐虞便自己拿了药箱上药。
以往小打小撞,磕磕碰碰受了些伤,她也是自己处理,只不过这次伤的是背,她一人上药很不方便,只好松了亵衣,借着镜子窥清伤处,粗略抹了些药,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款式较旧的间色裙式样窄袖短襦,再加上一件披袄,不过一时便着装完毕,若不是唇边依旧苍白,根本看不出异样。
徐虞坐到梳妆台前,开妆奁揭了盒胭脂,血色慢慢攀上她的唇角。
合上胭脂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妆奁与铜镜,思索片刻后,合上了妆奁,拿了些银子系到腰间的荷包里。
天冬掀了帘子走进来,急切的神情在看到徐虞后才稍缓了些。
“娘子,你的伤可还好?我去了祠堂,那的人说你已回了院……”
“我无碍。”摸着她的手直觉冰凉,徐虞将她拉到火盆前,而后问道:“防风怎么样了?”
“背上的伤比较严重,好在打的不多,伤口上药后止了血,这会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
徐虞心稍稍放下。天冬看着她腰间的荷包,问道:“娘子,你怎么带着银子……”
“要买一些东西。”
徐虞简短解释着,“你去照顾防风,我去刑部一趟。”
不待天冬回话,她抬步匆匆出了院门,唤了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就往刑部赶去。
路过界身巷的时候,她叫停了马车,随后进了玉颜堂。
这是全司州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司州各大家闺秀贵妇的胭脂水粉皆是出自此处。
店内人满为患,老板娘正在一群闺秀面前介绍着各式新品,徐虞一人进去,并无人注意。
她寻了个角落选好需要的螺子黛、花露胭脂和花钿等女子梳妆必备的式样,而后又挑了一只做工精致的螺钿妆奁。
徐虞将一应物件拿到柜前,等着结账时,身后窸窸窣窣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耳语声。
“这就是那个寡廉鲜耻的徐家女嘛?”
“那还能有假,便是她了。”
“怎么一个人来买胭脂啊?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好歹是江家夫人啊。”
“江家人恨死她了,哪还会对她好啊,换你,你愿意让这么一个人进你家门吗?”
“……不愿意。同她扯上关系我都不能接受……”
“谁说不是呢!”
窃窃私语的人群冒出一个极为张扬的嗓音,众人循音望去,便见一个衣着不凡的少女站在门口。
“娘子,一共二十两银子。”伙计算好账后报着数。
徐虞拿出银子放在柜上,并没有理会这一场在自己背后悄然掀起的波澜。
她作常往门外走,目光瞥了伫立在门口的少女一眼,见那少女盯着自己走来。
来者不善。徐虞想着牢里的许心,不愿再次多作停留。
她抱紧了那个妆奁,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那少女果不其然狠狠地撞上她的肩膀。
徐虞并不做理会,抱着妆奁上了马车,叫马夫朝刑部大牢的方向去。
趁着这段时间,她将螺子黛等一应物件井井有条地放进妆奁内,收拾齐整时,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
“娘子,到了。”
徐虞掀开帘子下车。
守门的依旧是之前那个通融过自己的狱卒,此时正面色极不耐烦地在挥手赶人走。
女子纤细的身形裹在轻薄的衣物里,求着狱卒:“拜托了大人,通融一下,让我去看看许心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