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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面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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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玉骨伞替她挡去细风。

许是美艳的红衣丽人给小厮撑伞太过稀奇,不少人悄悄往这边看。

“他又发什么疯?”

牵机嗤笑一声,不答,将一颗红色药丸塞进她嘴里。

“你自己去问他啊,说不定还真能问到答案。”

多日未见,两人如出一辙的形销骨立。

只是他依旧红衣鲜亮,阿沛再次黯淡如往昔。

大街上上熙熙攘攘,热闹的人声让阿沛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牵机望着街上追逐的孩童,叹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服软呢?你觉得他真的很恨你?”他少时便脱离鬼域司去了隳柔身边,也算是了解隳柔的性子。

灭绝人性、阴损刻毒、毫无善意——留她在身边之前隳柔的确是这样。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能改变隳柔的人。虽然不知隳柔为何会突然发难,两年时间不愿意见她,可他日夜难安和愈渐疯狂的心绪分明在昭示着要她回去,待在他身边。

可他不说也不这么做。她也当做不知。

莫非她记起来真正的李近雪了,这个九年前她唯一愿意靠近、甚至愿意豁出性命去救的人?

又暗自摇头,真的记起来了就不会刺那毫无犹疑的要命的一剑。

这世间所有人都在助纣为虐,却说不清是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牵绊,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也没有谁能始终如一。牵机低喃,“还好他没死成……”不然我宁愿你永远忘记。

阿沛一拳狠狠砸在他嘴角。被打断思索的牵机嘴角淌血,又忍不住苦笑。

三七还是没变啊。

阿沛:“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收起你那惹人怜惜故作怜悯的眼神,操心过了头,当心我拿你开刀。”

目光却不由自主滑向牵机腰间一把黑布包裹着的物什,心房砰砰跳起来。很早以前她在统战里遇见意沉的隳柔,自此一双璀璨的眸光便刻进了心里,后来他一直在鬼域司陪着自己,说以后要一同游历江湖,做逍遥侠侣。他助她报了仇,却又阴差阳错坐上了离魂宫宫主的位置,他问她愿意陪他吗,她应了他。

可这么些年过去,他变了很多,以至于她再也记不起鬼域司里的岁月,只记得起他歇斯底里的疯狂。一想到隳柔只觉得心头无力。

拇指擦去血迹,牵机眼里全是潋滟笑意,竟也不计较,将那黑布裹着的物什递了过去。

那是她的化冰,在一个雪天,她和隳柔一同将这把刀深埋,几年后隳柔问起这把刀,她便将化冰交给了他保管。面对他她有时力不从心,对他扣下她的刀也无能为力。

“他说,他在等你回去。”如今却情愿将化冰还给她,阿沛怎会不懂他的意思。

可离了的心如何能复原?

阿沛眼里蒙上黯淡,已经不想思考如何面对。

“虽然不必要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他一向没有耐性,把化冰还与你已经是他做出的退让,阿沛,不要惹怒他。”牵机说,“他不愿意说,是想等你主动回去。”

两年不愿意见她,他要的只是一个阿沛不愿意给的态度。

见阿沛表情没有变化,牵机心知隳柔这场竭力维持的美梦早晚破碎,到那时他怎么会善罢甘休,语气不受控地急促,“你还要跟着他?”这个“他”指的是李近雪。

“杀他?”

“……护他。”

牵机不明白。她眼中浮现冰冷的笑意,又接着道:“我实在是好奇,隳柔为何对这位护法大人如此容情,偶尔却又心血来潮要杀了他,”牵机的神色变幻莫测,阿沛走近一步,不放过他每一个变化,“更奇怪的是,我在离魂宫多年,为何从来没有与这位宫主尤其看重的葬魂殿护法有过交集,甚至连个照面都不曾……”

隳柔从小不良于行,肌体失力,药仙人曾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后来有了病心兰入药,身体逐渐恢复。

只是年少体弱,又成长于离魂宫,作为离魂宫少主却不能习武的滋味不好受,心性也就愈渐阴郁不善,据说李近雪就是在那时候和隳柔相识。碰巧的是她也是在那时候认识隳柔。

那她和李近雪的交集又是什么?

牵机胸膛下陷,好似叹气,阿沛不再说话接过化冰便转身走出了玉骨伞下。

——

谢拂坐在树下,身前矮案上摆着一壶青梅酒,不知想到什么,又拿出一个杯子轻轻放在对面。

树影婆娑,清风吹拂。

李近雪被引进来。

一直到所有家丁丫鬟都退下,谢拂才敢大胆地注视他。

他显然大病初愈,气色还有些许苍白,身形也更加清瘦。

谢拂莫名想到了明月皎白,清风朗润。

“我来取你我约定之物。”

谢拂不急,只替他斟酒,“今日天气不错,平白让人心情舒畅,没想到还等来了公子。”

“还好我提前备了酒。”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少言,平静看着她,“有劳谢姑娘。”

谢拂动作慢了下来,突然不愿意说下去。她也平静地望回去,一同感受到细风拂过耳畔,却无非是一方天地两处思念罢。

她笑了笑,回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一年的灯会,我贪玩甩掉了护卫和丫鬟,一个人偷偷上了游湖的画舫,看河灯的时候从画舫上掉了下去。我记得你当时也是一身白衣,从桥上飞了下来,一直到被你救起来我都还没回过神。”

李近雪认真听她说,认真回忆,却只能记起来那天是惊蛰,他第一次见阿沛穿裙子,也是阿沛第一次走上街头看灯会,他们就像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一同赏灯猜谜。

见他面上些许茫然,谢拂也不恼,“你把外衫给了我,让我早点回家,”她看着他,“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女孩。你朝那个女孩笑得很温柔,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只是她看起来冷冷的。”

想到有趣的,她噗嗤一笑,“我躲在旁边偷偷看见你好像送了她什么东西,不过她没要……真是少见……”这样磊落的公子也会不受待见,竟有这样独特的女孩。

听她这么一说,李近雪面上又出现恰到好处的笑意与遗憾。是啊,他喜欢那个看上去冷冷的女孩。

谢拂又续道:“……在暗室我看到了两个鬼面人,其中一个摘下了面具……我怎么也没想到,灯会上那个救了我的公子竟然是离魂宫的杀手……”

她少年时总是性子执拗却又偏爱珠绣一道,时常躲进父亲的暗室苦苦钻研针线,偶然一次却听见厚重石壁传来异响,费尽心思掩藏自己已让她精疲力竭,待看到摘下面具的少年时,犹如被人当头一棒。

他们潜进谢府暗室,找的是病心兰,那时候她若是反应快些,让父亲将病心兰交出去,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灭顶之灾。

他留下的只有一幅被他题了词的画。

再过不久,谢家便已火光冲天,化作人间炼狱了。

“说起来我其实也挺后悔的,要是当时直接让爹把病心兰交出去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李近雪静静听她说完。

“我认出来她了。”

“九年前的灯会站在你旁边的女孩。”

“原来她叫阿沛。”

李近雪难得笑了,原来真的是故人。原来还有人记得那一天。

谢拂将盒子推到李近雪面前。

“你要的东西。”

打开木盒,一株灰色的小兰正蜷在布垫上。

“世间只有这一株了。”

李近雪合上盖子,将木盒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

一直到他离开,谢拂为他斟的那杯酒都没被动过。

酒液倒映着参天大树,被清风打皱。

菩萨蛮静静放在一旁,谢拂毫不犹豫拿刀割开了画布,只见画布之下还有一副景象,待扯开所有遮挡,才发现真正的霏仙图就藏于此。

手指流连于一角,那是李近雪亲手写上的《菩萨蛮》。

谢拂一直知道,也懂他的心思,求而不得的,不光自己他也是。

他离开时说——“当年没能救下你父兄和小弟,惭愧。”

又能怎样呢?认出他时就杀了他们?她如何能做到?更别提当年离魂宫上门“清剿”没有他们的身影,还在路边救下了自己。

乱世里谁都身不由己,又怎好再要求别人的庇护,又有谁能一辈子被人庇护。

他来随州从来就不是为了霏仙图,当初改口愿意与她假成亲,是因为病心兰,只是这唯一一株又能救几个人的命。

谢拂轻声道:“痴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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