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胥邻近汝阴,和汝阴的干燥少水不同,淮胥湿冷潮生,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能感觉到面上隐约的湿风水汽。
李近雪从怀里掏出刚买来的药膏,盯着阿沛,见她迟迟没反应,拉起她的手,指尖沾了白色药膏小心地抹在她的手指、手背上,还未好全的冻伤还泛着红,苏孑衣留下的刺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他口中下意识呼出气,好似怕她疼。无比专注的模样让阿沛忘了将手抽出。
酒旗攘攘,人声鼎沸,不少人注意到这对怪异的主仆。阿沛有些不习惯,“无妨。小伤罢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盯着伤口的眼神又莫名让人觉得很冷,转眼又被其他情绪淹没,低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对不起……”
阿沛一愣,她的手指每年冬天都生冻疮,与他何关,见他低落冷寂的神色不像假的,伤感的眸光烫得她下意识抽回手,“说好话没用,看好你的未婚妻,我很记仇的。”说着转过了身子,明明是卑微小厮的姿态,说的话却带着散漫的俾睨之意。
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嗓音含笑,“你要把她怎么样?杀了?还是剐了?”他其实长了一双笑眼,只是寻常不怎么笑罢了,一双眸子更习惯眯起锋利冷峻的弧度,让人不能逼视,也间接忽略了他有一副极其俊俏的皮囊,只见他眼眸弯弯,仿佛只是闲来说起一个局外人。
阿沛动作一顿,人怎么可以没心没肺到这个程度,李近雪半挑长眉,两人对视,她故意道:“剥皮抽筋,碎尸万段。”说完只用更冷的眼神看他,看他会气急败坏成什么样。
冷戾的杀气溢出,他却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声音奇大,“剥衣去钗,岁岁不离,啊!我懂了,哎呀哎呀,”他苦恼地拿折扇挠了挠额角,“私房话就该私下讲……”
“噗——”小贩掩嘴偷笑,又开始端详阿沛的打扮,这不是个男人吗?
阿沛一边把玩摊子上的风铃,瞟了一眼小贩,她淡淡点头,“都听你的。嗓子都劈了,小腰还痛不?爷早晚替你赎身……”
一个是贵公子打扮,但言笑晏晏一直谄媚这灰衣小哥,这灰衣小哥虽然是小厮打扮非但气定神闲,还疑似在贵公子心疼兮兮给他抹药时不领情,更有甚者他方才隐约听见灰衣小哥晚上回去要把这小兔儿爷“剥皮抽筋”,小贩眼珠滴溜溜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心道还是他们会玩……是怎么个剥皮抽筋法,还是其实是剥衣去钗……
眼看周围人目光诡异起来,还有人不怀好意地拿眼瞟他腰腹,李近雪额角一跳,衣袍微动,踩住阿沛的脚,又不愿意太大力,“我的心肝儿,还是你疼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沛仰头看他,给人一种笑眯眯的错觉,恶狠狠地踩了回去,只剩李近雪在原地面容扭曲抱脚跳。
一粒银子咕噜噜滚在摊子上,李近雪拿走了那只风铃追了上去。
“瞧他人高马大的,还是个下面的……”“这年头兔儿爷都这么俊了。”“公子!还没找你钱!”
李近雪也不计较,拿折扇戳了戳头,得了空隙又去拉她,阿沛挣了几下他倒是越攥越紧,眼尾衔着亮光,“诶这可是大街上,你想惹人注意?”他看了眼阿沛腰间挎着的两把刀,提醒她大街上不能动刀动枪。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扯着她四处看四处逛。阿沛突然觉得自己选择跟着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怎么样?”是一只雕了兔子的木镯。
“……还行。”
“这个呢?”是一支雕了玉兰花的珠钗。李近雪拿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钗身是木质的,钗头是不怎么高档的暖玉,也就那玉兰雕得秀美细匀。
“还行。”阿沛不习惯地动了动手,李近雪不放,她对着摊主大眼瞪小眼。
“嘿嘿两位,给家中娘子捎一支回去吧,别看这玩意儿是木头的不怎么值钱,但您看看,这雕工,嗨呀,在这淮胥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瞧公子你手上这支钗,买回去夫人看了保管心花怒放……”
李近雪面带狡黠,笑眼低垂,“嗯不错,心肝儿,你看看喜欢哪个?”
摊主反应极快,“啊哈哈,这位……小哥,看上哪个了,这公子一看就大方……”
阿沛也无意与他争长短,琳琅满目的小东西看上去新奇小巧,那个木头娃娃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憨态可掬,但她一向没有把玩小东西的习惯。
两个人都望着自己,摊主热情洋溢,李近雪越发温柔淡定,她深吸一口气,“这个怎么卖?”
阿沛自己掏钱,李近雪已经把银子递过去,放下了玉兰珠钗,挑剔道:“这钗子品相不足,差远了。”当年他送给她的那支玉簪比这个好看千倍万倍她都没要,会瞧得上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