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头晕得厉害,这一倒,足足有半刻钟不省人事。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罩了丝绸绣套的长沙发上,厨房亮着微光,不停传来摆弄锅台的动静。
所以伦斯特走了?
那小子被她糊弄过去了?
她揉着隐隐抽痛的太阳穴,趿鞋走过去:“谁在那?”
话音未落,厨房里的人影回过头,冰冷的眸子与她短兵相接了一回。
柯内莉娅浑身发僵。
见鬼,这小子怎么还没走!
伦斯特不但没走,还反客为主地借用了芙蕾雅堡的厨房,熬了一锅不知是粥还是什么的东西,乳白色的绵稠状物被倒入杯中。
然后他走向柯内莉娅,将滚烫的银杯塞进她手里:“喝了。”
柯内莉娅的眼神活像看到一个不定时炸弹:“这是什么?”
这玩意儿能入口吗?
“鸡蛋酒,”伦斯特淡淡地说,“对发热有好处。”
柯内莉娅假笑了下:“你还会做这个?”
伦斯特看出她的保留和迟疑,拿过银杯喝了口:“我想做什么,刚才趁你晕了就能动手,没必要下毒。”
柯内莉娅的心思被他拆穿,倒不觉得尴尬:“东方有句古谚语,小心驶得万年船。”
然后做足心理建设,把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那玩意儿不算难喝,主料是鸡蛋和牛奶,可能还加入少许奶油,方有浓稠绵密的口感。除此之外,还加入少量葡萄酒,入口香甜,回味却能尝出酒精的刺激。
不管怎样,热热的一杯饮料下毒,确实令人感觉好了很多。柯内莉娅没力气站着,自己挪回沙发,寻了个抱枕塞进怀里:“说吧,找我什么事?”
伦斯特在她对面坐下,摸出一个小瓶子丢过来:“以后换药,用这个。”
柯内莉娅揭开瓶盖,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气味。她分辨不出成分,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审判厅针对枪伤研发的药物,比一般的伤药见效快,”他说,见柯内莉娅面有犹疑,不由讥诮一笑,“放心,虽然你每月传给我的密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杀你。”
柯内莉娅知道自己的用心被看穿了,她虽然碍于形势,不得不暂时向伦斯特低头,却从没真心为审判厅效力,每月送去的都是些东家长、里家短的八卦小道。
至于真正重要的,例如货币兑换和开设银行业务,她虽然提了,却只有很简短的一句,隐藏在大篇的废话中,不仔细很容易忽略。
“你也没说什么样的消息算重要,”见对方确实没有恶意,柯内莉娅干脆耍起无赖,“我怎么知道分辨?当然是都写上去,免得漏掉什么,给你找麻烦的借口。”
伦斯特冷冰冰地睨了她一眼。
“你如果以为,用这种手段能蒙住我的眼睛,就想错了,”他说,“异端之中,你是我见过心思最狡诈的,只是太聪明的人,很容易栽在自己的聪明上。”
柯内莉娅耸了耸肩,并不因为伎俩被识破就感到沮丧。
“既然你来了,”她说,“翡兰宁发生了什么,应该很清楚——兰伯特家族只是做点小本买卖,不至于惊动异端审判厅副厅长大人吧?”
伦斯特勾了下嘴角。
开办银行这么大的动静只是“小本生意”,还有什么算得上“大动静”?
“不是,”他平静地说,“我来的理由,你应该想得到。”
他一指柯内莉娅肩头,后者立即反应过来:“所以,布鲁顿手上的火铳,真是来自异端审判厅?”
“暂不确定,”伦斯特说,“我知道的只是审判厅内部有人把专供神职人员使用的武器运出倒卖,至于具体流进谁的手里,这也是我来翡兰宁的目的。”
柯内莉娅不想管这档闲事:“布鲁顿已经死了,牵扯其中的社团成员都关在牢里,你想问什么?直接提走就是。”
伦斯特却说:“我要你把他们放出去。”
柯内莉娅稍一思忖就明白过来:“放长线钓大鱼?可以。”
按说伦斯特目的达到,应该识趣告辞,可他非但没起身,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柯内莉娅一眼。
“今天发生在兰斯银行门口的事,不是意外,”他从来惜字如金,难得主动起了话头,“胡安殿下的死,没这么容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