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与伦斯特的谈话没有避着修利亚,他在廊下给他俩把风,偶尔有只言片语飘入耳中。
当听到时限只有一刻钟时,修利亚头皮发炸,几乎大叫起来。
一刻钟,能干什么?
他想,哪怕让他驾着马车狂奔,也只够穿过教皇宫前的那条长街。想要阻止梅洛斯的阴谋,简直是做梦!
他不安地看着柯内莉娅,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指挥官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微笑起来。
“早猜到了,”她语气轻松地说,“没关系,这正是我接受邀约的理由——老实说,要是梅洛斯家族这么容易认栽,我反而会觉得失望。”
她此刻的镇定可能是装腔作势,也可能真觉得形势尚在掌控之中。不管怎样,修利亚的焦躁被她安抚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那颗上窜下跳的心脏摁回原位。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伦斯特冷冷地说,“但你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异端审判厅只会冷眼旁观,如果你的行踪暴露,所有外勤都将是你的敌人。”
“你做好准备了吗?”
柯内莉娅在那一刻分了下神,她想起另一个时空,自己的异母弟弟鲁路修。当他放弃帝国十一皇子的身份,投身反叛军行列,只手掀起惊涛骇浪时,是怎么想的?
他犹豫吗?害怕吗?迷茫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柯内莉娅笑了。
哪怕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终究有一半的血脉是相似的,这一刻,柯内莉娅感受到自己弟弟曾经的兴奋与战栗。
能用自己的双手掀翻这个腐朽天地,将金字塔尖的权贵一个个拉下马,这种感觉太好了!
“我们只有两个人,”在伦斯特离开后,柯内莉娅看向修利亚,“你曾发誓,会向我献上忠诚,现在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修利亚看着她,从所未有的凝重:“你需要我做什么?”
一刻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教皇宫后门。它看上去很像是运送酒水或者食材的板车,巨大的木桶堆成小山。几个身穿制服的仆人出现在门口,将木桶依次卸下,当看到一个桶盖处标注了红色六芒星的巨大木桶时,几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与此同时,教皇宫的贵宾休息室,梅洛斯夫人在窗前来回踱步。壁炉里烧着通红的木柴,散发出的暖意却不能让人心安。贵夫人脸上写着焦灼,偶尔投向窗外的眼睛闪过愤怒的光。
“马上要到午夜了,”她神经质地啃着自己指甲,“那个女人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她身旁站着她仅有的长子雷斯特和她最忠心的侍卫长——她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陪着她长大,在她嫁入利维坦后,依然担任她的护卫工作,是她最忠心的仆从和朋友。
因为有侍卫长居中传话,她才能在利维坦严防死守的前提下,得到家族的支持,将她最心爱的儿子真正的死因公之于众。
按照他们的计划,复仇的第一步是散播关于证人的谣言,引起真凶恐慌。第二步,故布疑阵,用激烈的交火让那个女人确信证人的存在。第三步,故意留下线索,将那个女人吸引到既定地点,然后当场抓一个现行。
经过上次的家族聚会,梅洛斯夫人已经可以肯定,利维坦不会为自己提供任何助力,一个孩子的死因远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重要。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梅洛斯的支持同样有限,她只能靠自己。
“护卫都安排好了吗?红衣主教会及时赶到吗?我需要证人,必须有人亲眼目睹那个女人杀人灭口!”
他们把证人,或者说,柯内莉娅眼中的“证人”,藏在教皇宫的钟楼。那里是庆典仪式的重要环节——半个小时后,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将走上钟楼,亲手撞响祈福的钟声。
这个环节是临时加上的,连教皇事先都不知情,那个女人绝没有未卜先知的可能。在她眼里,钟楼是整个新年庆典最僻静而不可能被人撞见的地点,她很有可能冒险一博,在罪行被揭露前杀死证人。
只要被赶往钟楼的红衣主教撞破这一幕,今晚这出戏就没白唱。
“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因为他!他竟然不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他不配做胡安的父亲!”
事实上,梅洛斯夫人也可以选择直接揭穿柯内莉娅,但她同样清楚,这么做很有可能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教皇国承担不起同时与两个盟友开战的后果,柯内莉娅背后的利益更让他们心动。
只能人赃并获,必须人赃并获!
楼顶传来骚动,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长廊。梅洛斯夫人猛地回头,颤抖的手指扯紧了丝绸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