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异端审判厅副厅长,那是把毕生奉献给神的男人,家中连侍奉的女佣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女人一起跳舞?
果然,伦斯特否认道:“没有。”
有或是没有,对柯内莉娅都无关紧要。一曲终了,她对伦斯特欠身曲膝,然后飞快后退,悄然融入衣香鬓影深处。
伦斯特站在原地没有阻拦,戴着白手套的手背在身后,幅度细微地捻动了下。
很快,零点到来。台面下的混乱影响不到欢乐祥和的氛围,贵族男女们步入寒风,在教皇宫正门口的广场上围成一圈。余韵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夜空中,一袭白色长袍的圣者在万千烛光簇拥下缓缓走上台阶。
这是今晚庆典的最后一个流程,结束就能回家睡觉。这是柯内莉娅眼下最需要的,虽然这一整晚,她只是杀了一个人以及跳了两支舞曲,远远比不上昔年一人覆灭一国的战斗量,但高强度的精神压力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疲倦。
正因如此,当变故发生时,连她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女人穿着一袭纯黑色的丝绸礼服,站在高处的栏杆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是哪个眼尖的首先发现,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所有人抬头看去,只见梅洛斯夫人站在三楼栏杆处,伸手向虚空中试探着什么。
这一幕正好被回头的教皇撞见,他皱了皱眉,表情居然没有太急遽的变化:“谁把她放出来的?卫兵,送夫人回去。”
侍者和卫兵飞奔向三楼,那虽不是教皇宫的最高处,离地面也有十多米的距离,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幸好梅洛斯夫人站立的走廊旁有栏杆围着,不至于一脚踩空。
可就在这时,梅洛斯夫人向前迈了一步,摇摇欲坠的高跟鞋踩在栏杆基座上,随风飘扬的裙摆仿佛舒展的鸟翼。
下一瞬,本该十分结实的栏杆忽然荡开,梅洛斯夫人失了重心,从十几米的高处栽下,羽翼托不住她,大片鲜血绽开在广场的白石板上。
足足沉寂了五六息,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卫兵和审判厅外勤第一时间冲过去,用身体挡住血肉模糊的惨状。人群发出骚动,女宾们捂着胸口柔弱颤抖,男士们扶着女伴飞快离开。
现场一片混乱,柯内莉娅融入人流,悄无声息地远离。如果维护秩序的治安官是她,一定会封锁现场,挨个盘问证词。但很可惜,教皇没有压倒一切的权威,封锁现场扣留贵宾很容易引起各大家族反弹,从而动摇教皇的统治,这是利维坦不能接受的。
所以,哪怕明知凶手有可能混在人流中,他们也只能眼睁睁任人离去。
柯内莉娅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自己的马车,修利亚已经等在车上。回程途中,两人都很安静,修利亚屡次瞄向柯内莉娅,欲言又止。
柯内莉娅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不是我做的。”
修利亚一愣。
“她的威胁在证人死去的一刻已经解除,她活着,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思子心切的疯子,没人会把她的话当真。反倒是她死了,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柯内莉娅垂落眼帘:“我没有自找麻烦的兴趣。”
她的确对梅洛斯夫人下了手——利用格雷戈,将梅洛斯夫人平时惯用的一只银杯换走,但她绝没有要人命的打算。
掉包的茶杯本身没有问题,外壳也的确是纯银打造,只是内里镀了一层薄薄的铅。因为颜色与银相近,就算是最高明的匠人,也未必能瞧出不妥。
当然,就算被察觉异样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柯内莉娅,只会以为是打造银杯的匠人偷工减料。因为在这个时代,化学工艺远没有达到后世水准,不可能有人意识到,铅这种广为应用的物质,其实是有毒的。
然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女武神很清楚,这种物质一旦进入人体,会缓慢而不可逆地影响人体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骨骼系统等等功能,引发大脑和胃肠肝肾的病变。
当然,一只镀了铅层的杯子还不足以满足柯内莉娅的需要,所以她在梅洛斯夫人的妆粉和睡前饮用的葡萄酒里也动了手脚——妆粉替换成提纯过的铅粉,毒性更强,药力也更猛。葡萄酒是用铅质器具酿造,再加入带有甜味的铅糖调和,口感很适合女性,毒性亦是可想而知。
当一个人短时间、大剂量摄入铅,会出现什么后果?
回想起梅洛斯夫人苍白的脸色和疯癫发狂的神态,柯内莉娅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