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米兹,他父亲上个月得了一场重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好多债。他没办法,听说姐姐住在这儿,猜想我可能也在,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一开始他被拦在外头,姐姐的手下们说,你不在,一个生面孔也不能放进来。”
“他在外头转悠了好几圈,发现了那棵树,好不容易翻墙进来,差点被当成盗贼抓住。”
“幸亏那天晚上我听到动静,出去看了一眼,这才把人救下。但那些侍卫还是不敢放他进院子,尼米兹只能爬树翻墙,每三天跟我见一次面。”
从尤菲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柯内莉娅拼凑起大概经过:这个名叫尼米兹的小伙子住在离娅塔的小旅馆相隔两条街的地方,家里是开裁缝铺的,生意还算可以——否则,以娅塔爱女心切的脾气,也不可能同意尤菲和裁缝铺老板的儿子订立婚约。
尤菲出事之后,两人婚约暂且搁置,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但是当尼米兹父亲生病后,男人坐不住了,想方设法联系上尤菲,理由当然是“借钱给父亲看病”。
“你给了他多少?”
尤菲脸有点红,目光犹疑不定,就是不看柯内莉娅。
柯内莉娅加重了语气:“尤菲!”
尤菲知道躲不过去,咬了咬牙:“我、我手头没多少钱,所以、所以……只好把姐姐送我的那条项链当了……蓝宝石的那条。”
柯内莉娅揉了揉额头。
她知道那条项链,是自己刚受封骑士侯那会,买给尤菲作为生日礼物的。赤金链条打造成蜿蜒的藤蔓状,上面打满了初开的花蕾,每一朵都是一颗蓝宝石,特昂里特海般湛蓝深邃。
“你不是很喜欢那条项链吗?”
“是很喜欢啊,”尤菲瞧着柯内莉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尼米兹的父亲等着钱救命啊。”
除了叹气,柯内莉娅已经不知道做何表示。
那条蓝宝石项链当然很珍贵,即便柯内莉娅有一笔丰厚的年金,买下它时还是犹豫了片刻。将它当得的钱,别说看病,足够贫民窟里的三口之家富富裕裕过上七八年了。
她固然为妹妹的大手大脚、轻信于人头疼,可尤菲乍然富贵后并未对曾经的未婚夫不屑一顾,反而竭尽全力帮助对方,这份善良和情谊又让她很是欣慰。
怎样才能让妹妹变聪明的同时,又不至于成为一个精于世故的心机妇人,依然保持住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
这是每个当姐姐的都不得不修的功课。
“后来呢?他父亲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
尤菲很了解柯内莉娅,看出她没有动怒的迹象,心里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尼米兹今天是来感谢我的,幸亏治疗及时,他父亲捡回一条命。但是后续的药费,家里停下的生意,还有他父亲休养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柯内莉娅明白了:“怎么,骗了你一条蓝宝石项链还不够,还想骗什么?”
“没有没有,尼米兹从没有这么想过,”尤菲唯恐准未婚夫给柯内莉娅留下不好的印象,忙解释道,“尼米兹知道借钱不是长远的法子,他来找我,是想托我问问姐姐,能不能让他在庄园里打工?”
柯内莉娅挑眉:“打工?”
“他很聪明,也很勤快,”尤菲拼命给准未婚夫说好话,“他会做很多事,会缝衣服,砍柴挑水,种花扫地,或者……或者姐姐让他也当侍卫?他身体强壮,空手打倒两三个小混混不在话下。”
柯内莉娅捏了捏鼻梁。
一条蓝宝石项链当然很贵重,可一锤子买卖哪有长期饭票来得保险划算?
她被这对父子台面下的算计逗笑了。
尤菲像只心虚的小猫,隐约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又不太确定具体错在哪,犹犹豫豫地凑到柯内莉娅跟前:“姐姐……不行吗?”
柯内莉娅支着额头:“这话是他教你说的?”
尤菲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是……是我自己想的。”
“我知道姐姐现在地位不一样,如果、如果我嫁给一个裁缝匠的儿子,姐姐会受人嘲笑的吧?我、我还是希望尼米兹能做点什么,比如成为军人或者骑士,这样我嫁过去,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柯内莉娅有点诧异:“你还想嫁给他?”
尤菲睁着一双明媚如水的眼睛:“当然,我跟他有婚约啊。”
柯内莉娅回忆了下,自己似乎从没和妹妹认真聊过这件事,趁着这个机会,她把尤菲拉到身边。
“尤菲,你说的没错,姐姐现在不是一般人,”她为妹妹拂开额前乱发,凝视着那张与另一个时空的尤菲酷似的容颜,“而且,这只是刚开始,我以为还会做更大的生意,谋更远的前程,掌握更多的势力。”
尤菲不是很懂,但她从柯内莉娅轻描淡写的话音里听出尽在掌握的睥睨之意,不自觉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