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的卧室正对着花园,春暖花开时节经常能听到鸟鸣。这也是屋里唯一的声响,因为在大部分时间,芙蕾雅堡的女主人都过于安静。
柯内莉娅注视着强盗之王,虽然连续三日的高烧令她脸色苍白,却丝毫无损于她的气势。从那双紫色眼眸里射出的光钢锥一样犀利,几乎穿透罗宾汉的银质假面,将他钉在墙上。
“虽然你我曾经合作过,我也顺手捞过你一把,但我不认为这点恩惠值得你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救我,”柯内莉娅揉着额角,“所以说吧,你的企图是什么?”
罗宾汉耸了耸肩:“哦,你想多了,我只是凑巧经过港口,看到你的手下没头苍蝇似地乱转,然后得知你在那条快要沉没的破船上。”
“我水性不错,想着卖你一个人情,那时候可不知道船上装了一堆要人命的火药。要是早知道,一百个人情也别想我下水。”
柯内莉娅:“……”
罗宾汉的态度太过坦荡,以至于她想找茬都无从下手。仔细想想,他的解释虽然有些巧合,却也合乎情理——如果不是被蒙在鼓里,谁会往装了几十箱火药的船上跳?
这么一想,柯内莉娅释然了。
“虽然是凑巧,”她说,“但你确实救了我,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你这次来翡兰宁,应该不是随便逛逛那么简单吧?说吧,有什么目的?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不必拐弯抹角,每一句都能正中要害。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罗宾汉很痛快,“这小子几次三番从我手上溜走,我很不高兴。”
柯内莉娅饶有兴味:“什么人?男人还是女孩?”
罗宾汉发誓,他从柯内莉娅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戏谑神色。由此可见,八卦确实是人类的天性,女武神也不例外。
“男的,”罗宾汉很无语,“一个邋邋遢遢的臭小子,闻着像是腌了二十年的酒糟,你要是见到,一定能一眼认出。”
柯内莉娅:“……”
别说,她还真见过一个与罗宾汉形容的十分相似的货色。
一个小时后,罗宾汉大模大样地走出芙蕾雅堡。这次造访收获颇丰,至少柯内莉娅答应了,找到奥伯特后第一时间通知他。
在如今的翡兰宁,蔷薇伯爵势力之大仅次于统领此地的兰伯特家族。有她帮忙,当然事半功倍。
但这并不意味着罗宾汉的麻烦到此为止,他走出绿树成荫的花园,瞧见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道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罗宾汉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她已经醒了,虽然起不来床,但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看不出有什么后遗症,”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纯银烟斗,点燃后吸了两口,“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伦斯特深不见底的目光越过重重翠障,将正对花园的窗户收入瞳孔。
“她有提到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罗宾汉吐出一串烟圈,“她口风很紧,脑子比嘴更缜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也是不明白,你好不容易把人从海里捞上来,为什么不告诉她是你救的她?”
“说不定她知道真相后,会对副厅长大人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哦。”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伦斯特冷冷睨视他一眼。
“这次的事结束,你我之间的账也两清了,”伦斯特没什么起伏地说,“以后别撞到我手里,你的事,我不会主动过问。”
他转过身,黑色风衣下摆掠过一株刚刚结蕾的蔷薇花藤。罗宾汉摸着下巴,突然说道:“如果我是你,最好去见她一面。”
伦斯特脚步微顿。
“那女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虽然嘴上不提,心里怎么可能不记仇?”罗宾汉吸着烟斗,悠悠地说,“我要是你,至少跟她解释清楚,你不是故意把她往火坑里推。”
“不然,以那女人的脾气,再见面说不定就是你死我活了。”
伦斯特好像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身影微闪,消失在灌木深处。
柯内莉娅也在等待伦斯特的到来,虽然货船失火的事最终以“水手操作不慎意外点燃了烟草”结案,但西博斯身亡的消息瞒不过她。结合副厅长大人有违情理的要求,她不难想明白前因后果。
简单说来,她不过是副厅长大人手里的一把刀,或者说,一个诱饵、一根幌子,用来引出西博斯,方便藏身暗处的主使者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