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程奉御,我们来聊聊你的事。”
林昶出来的时候从与门口的程又直右侧擦身走过,没留下一个眼神,就只这么一句话——
“是,先生。”程又直回了一句后,本能地跟着走,才迈了一步半,因为下一步还来得及踏在地上,先生舍得丢给他一个眼神,目光却是看着他精赤的一双脚,“就这么走?”。
程又直立时会过意来,回身进去,穿了床榻跟前的一双布履,俯身低头看了眼弟弟,抬手摸了摸额头脸颊,见是温度总算如常了,病气也似是弱了一些,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也就稍且放下心来,又怕先生等得着急,就紧步跟了出来,急急就往先生房间走——
可却没想到先生竟在门口等他,心下着急的时候,就不怎么意识到疼痛,这猛地一停步,牵动着浑身各处的伤疮,都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不由狠狠咬住后齿,皱紧了眉头,下一刻便得了一句训斥,“你急什么?”。
程又直从这句训斥里听到了先生对自己的关切,心下一阵温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牵了起来,虽然这样会更加疼痛,但打心底里的快乐让他觉得这疼痛是值得的,“阿偿怕先生等急了——”。
林昶看见了,心道,疼傻了吧?还笑?嘴上却道,“就这么几步路,我能等急到什么地步去?”。
程又直没再继续争辩,只垂头道,“阿偿知错”。
林昶皱眉,“我何时又说你错了?”。
程又直呐呐道,“先生刚不是出言训斥阿偿了么?阿偿不该赤着脚乱走,深秋了地上寒气越发深重,要是中了湿寒之气,身子感了外邪,是要影响当差的。此外,要是再把病气过给先生,甚或是太子,那阿偿可真就是罪不可挽了。是以,阿偿知错,先生教训得对。”。
林昶想着自己不过一句担心的话语,却被此子解析出这许多道理来,心下未免有些无奈,却也有几分感慨——
或许师兄说得对,他眼里只是训斥几句,责罚几下,就哭哭啼啼的孩子,确实是长大了。
又或者早就长大了,只是他没有看见,又或者,不愿意看见。
而那秉笔太监刘成与他说的‘心思周全,处事稳当’的八字评价,或许也并非全然是客套之语。
分明是件好事,可林昶莫名就有些感伤,“就只是知错么?”。
林昶不知这话,他到底是说给这孩子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只程又直并不会有此疑虑,直觉肯定是说给他的,就道,“阿偿给先生责罚——”。说是这般说,可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不能承受着先生那从来不会好受的笞挞。可这回的确是他错了,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