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转头望去时,却道是掌印太监林昶,直吓得腿足一软,就势跪了下去,口称,“掌印”。
其余人见状,俱都跪了下去。
林昶负手从吴应身边走过,走到程又直身侧停下,望着血色浸透的半截身躯,眼底流转着一片骇人的暗沉。程又直却无法看清,只缓过一阵疼痛后,才哑声问,“先、先生如何过来了?”。
“我来看你这奴才到底有多蠢笨,连这等粗使差役都做不好?”
林昶说着抬足在人腰侧不轻不重地一踢,转头看向吴应,问,“敢问吴主事,我这不争气的徒弟是怎么了,劳得吴主事亲自这般杖责过问?”。
任谁人也听得出,这其间的‘回护’之意。
又或者,不是回护。此子就算再不如何受宠,那也是掌印太监养着的。
老话说,‘打狗还须看主人’,他就这么杖辱此人,便就是冲犯掌印太监的面子,那便就不好过了——
吴应如此想着直是汗如雨下,嘴唇也开始哆嗦道,“回掌印,此宦未曾完成役事,奴、奴婢这时是照章办事——”。
林昶‘哦’了一声,“照的是什么‘章’?”。
吴应只将此当作一句诘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林昶回头看了一眼跪伏着的其余宦者,又再问道,“你们这里,每人每日的额定体量是多少?”又是一踢程又直,“他完成了多少?还有多少没有做完?”。
吴应于此自然不敢欺瞒,实言禀告,“回掌印,规定每人每日不得少于六十件,此宦、此宦——”。
说到此处便就有些犹豫了,缘因如是按照额定数量来算,此人早即足数了。不止足数,还且超了数倍了。可这毕竟无法言说,如是照实言说,便就做实了欺凌之事。
欺辱程又直的罪名事小,可欺辱掌印之人的罪名可就无法承受了。
虽说他背后那人比之掌印太监地位高上不少,可只若是出了事情,那人决然不会出面维护于他。
他毫无意外就是一枚‘弃子’,不想做‘弃子’,就只能,“浣衣局同僚皆是一体,如是有同僚借调而出,这数量便会移转至余下同僚身上,是以这额定数量,从来都只是个参照,不与实际相同。而此宦因是数日不能完成,因此积累了不少数量,时至此时还有三十七件未曾浣洗完,奴婢因才依照禁例规章施下杖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