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直一味只是称错，手上也没敢停下。

林昶似是十分有耐心，负手无声就那么看着。

吴应和一众浣衣局僚属早即跪立不住，都在偷偷揉着两边膝盖，心里直将程又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可却到底是不敢再欺凌这人了，不若今日这苦头只怕还有得受——

吴应毕竟年纪大了，这么跪着还是挨不住多久，就又试图开口，却是与一个宦者说的，“还不去给掌印寻张椅子来，一点眼色规矩都没有——”。

林昶脸上一丝冷笑一闪而过，口道，“吴主事说笑了，我这徒弟将差役做成这样，我本就是在此监察督促的，怎还有脸面坐下来呢？”。

吴应口中呐呐，无语可出，唯只尴尬作笑。

林昶举步走至庭院内一株杨树底下，折身捡起一根掉落下来的断枝，将其上积雪泥土甩去，走过来对着程又直弯折脊背就是一棍，“跪不直是么？”。

“礼仪学到何处去了？也不与你这些同僚学学？”

程又直平白挨了这一下，因是要弯身洗衣，全无可能跪直，如何谈得上礼仪？想至此处，心头便就有几分委屈，张眼巴巴地去看先生，继而看到吴应随同其他宦者都在这一句后，将那显得松散歪扭的跪姿调整直挺了，方才醒过味来，低眸掩去眼底一抹笑意，“小臣知错，掌印。”转即将那跪姿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又继续去洗他的衣物。

其后若是那些人跪姿稍有松散，林昶便会作势打程又直一棍，或是几棍，力道都由衣裳泄去了，并不怎么疼痛，心底更因这回护轻松欢快了不少，总算是在亥时二刻浆洗完了全部衣物。

林昶见是完成了，慢声说着一句，“这不是能洗完么？”，转头看向已然跪得摇摇欲坠的吴应，随即做出惊讶之色道，“吴主事如何还跪着？”又回头瞪了一眼程又直，做出极其表面的抱歉神色道，“都是被这奴才气的，都忘了让吴主事与诸位同僚起身了。”。

林昶说时，作势虚扶了一把吴应，待吴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才又感叹了一语道，“归根到底，还是你对他太仁慈了，打得不够狠，这贱皮子不知道疼，能听吴主事你的话么？”又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声色问，“日后可要我日日帮你看着他？”。

吴应两条腿还哆嗦不止，口舌有些麻痹，急忙说道，“不敢再如此劳烦掌印，奴婢以后定能处理好了——”。

林昶笑道，“那就麻烦吴主事了。”语气停顿了片刻，又道，“以后还望吴主事能督促得他能够按时下值。”。

“收这么个徒弟就是要他侍奉的，这身边久不见人，实在多有不便之处。另一个徒弟去了东宫，我这身边没个人服侍着，一时还真无法习惯，还望吴主事能通融通融？”。

吴应虽然从这貌似‘谦恭’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商量的意思，还是会意地回答，“奴婢知道了，以后一定督促其按时完成差役，早些回去侍奉掌印。”。

林昶又说了些‘劳苦’的客套话，就让吴应等人回去。

一众人走出大门的时候，程又直拾身正要起来，林昶一声怒斥，“谁许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