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你起来了？”

此一句后，不止程又直，吴应在内的所有浣衣局同僚都即转眼过了过来，林昶并不去看余光就可见得的景象，只道，“诸人如此皆是为你所害，他们无故跪了这一个多时辰，你就在此跪两个时辰反省反省，以期日后不要为他人添惹麻烦。”。

再有两个时辰也就天亮了。

程又直闻言稍稍怔了一刻，才俯首回了一声，“是，掌印。”，又在他人看戏般的眼光之下，将将才抬起的一条腿收回去。

整具身躯的重量又都移转到两边膝盖上，钻心的疼痛麻木随即传到脑子里，摇摇欲坠的身躯又挨了一下，“跪直了！”。

程又直拼力跪了端直，林昶转即又训道，“再要让我看见，抑或是听见一次，你做不完自己额定的差事，要其他同僚与你分担，你就日夜跪在此处去浆洗衣物！”。

程又直旁光轻轻瞥了眼门口那些顿时有些悻悻讪讪的同僚，低声回道，“是，掌印。小臣记下了——”。

林昶听人应下，方才转头望去，带着微微的惊诧问，“吴主事如何还没回去？”又即笑道，“因这奴才耽误了这些时刻了，未几也就天亮了，还是早些回去歇吧，这里由我看着，定管他记住教训。”。

吴应只得躬身应答，“如此，奴婢就退下了，掌印也早些歇息才是。”。

林昶一笑道，“自是当然”。

吴应听罢，再又一躬身，起来后将手一扬，“都回吧”，随即带了其他宦者回直房去了。

待得众人远离，程又直也不敢放松地端直跪着，如此磨耗了一日半夜，心理防线就在溃破一线，全付神思都在如何稳住摇晃身体，挨过这两个时辰的事情上，是以，过了很久，才听清林昶二度说起的话语，“还不起来？这么爱跪？”，不由愣怔地张望着眼神，得来没好气的一句，“人都走远了，不必再做样子了，起来吧。”。

程又直虽是领会得先生之前言语行为都是‘回护’于他，可之于这回护同时附带的责罚训斥，却从未想过可能被饶恕放过，是以，就还有是满目的不可置信，却不想先生竟与他伸了一只手，“傻了啊？快些起来，我们回去了。”。

程又直望着那只救命稻草般的手，愣愣地问，“可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呢么？”。

林昶满面的矜容道，“我说到了就到了，谁还看着我不成？”说罢，也不等程又直伸手握上他的手，直接伸手扯扶了程又直一只手臂，一用力将人扯了起来，见其双腿半天都无法挺直，不免皱了一皱眉，半时过去方问道，“如何不告诉我？”。

程又直不明所以地问，“阿偿什么没告诉先生？”。

“你在此处备受欺凌一事”

程又直吃惊道，“可先生不是让我安分守己么？”。

“我让你安分守己，是叫你不要冒头惹事，而不是让你一任欺凌，却不作声。”程又直还沉浸在这一句话的惊诧中没有回话，林昶又继续道，“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他们欺凌于你，便就是欺凌于我。阿宏都知道的道理，你就不知道？”。

程又直呐呐道，“可先生不是也说过，阿偿和阿宏不一样么？”。

林昶因这话微微一噎，转即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幅蠢笨样子，我也不指望你别的。就只给我记住了一句话，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任何人，你都不能任着他们欺凌于你。便就是自己没法还击，也要如实说与我听。不要与我留示传扬出去个软弱可欺的形象名声去，你该当知道，你先生我可从来不是个这样的人。”。

说罢，仍扶着程又直的手背转过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