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青禾,是其贴身侍候的年青长随,虽无义子之名,却有义子之实。
林昶正吩咐着院内的小火者炖茶过来,因听邹馀摇手说是‘不必麻烦了,立马就要去司礼监了——’,也就摆手驱离了小火者,同样迈进屋回答,“因是心中颇觉郁烦,欲找师兄话聊几句。却不想师兄已然歇下,就未敢搅扰地离开了。”。
“却都这时候了,也不将这帘幕换下,倒也不觉得生冷——”邹馀用拂尘挑起里门的半截帘幕正皱眉抱怨,听是林昶如此说,便就回眼看过来问,“心中郁烦?却是为何?”。
“季和习武之人,倒也不觉得生冷。”林昶先是回了于前邹馀那句抱怨,“近来一直事务繁忙,就没来得及去换。”。
邹馀恍悟般地一耸肩,“说的倒也是,倒是我多虑了。”又转身进去道,“这些琐事何须你这掌印太监亲自动手,便就是不想外边小火者进来更换,你那两个徒弟却又是做什么的——”口中正说着,进去便就看见了床榻上仍自熟睡着的程又直,不觉得一怔,回眼看向林昶,口中不由放轻了声音道,“阿偿怎会在你这里?”。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林昶面色为难了片刻,才语词含糊地道,“昨晚查问完功课后,即就有些晚了,此子又身体不便,就没让他回去了——”。
“身体如何不便?”邹馀听了,将本来随手提着的拂尘,忽然地扬起半个圈,顺势搭在了臂弯问,“你又打他了?”。
林昶想着,若在寻常,师兄在问这话时,理当是微微作色的。甚至最近的时刻,更是屡屡以鞭杖教诫于他。可吸引了他目光的拂尘,也就只是那样随意地绕了半个圈,并未落在他身上,更也看不出动手的意图。还且,脸上更却不知为何,竟带着点莫名的笑意。
这莫名笑意,使得林昶的心思更加莫名,神思因是为这莫名牵动着无暇多思,口上也就未加隐瞒地说了昨夜的事情,当然只是部分。又在邹馀‘原来如此’的神情回应下,望着那张仍然熟睡的恬然面孔了少刻,眉宇间分明带着几些爱怜宠溺笑意,开口却又是惯常的斥责语气,“仍旧是这般少不更事样子,整日只知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丝毫没有一点主见,还且不务正当学业事务,只就患得患失撒娇卖痴,直是越活越回去了,师兄你说他到底长大了没有?”。
邹馀于此觉得有些好笑,笑道,“你这什么先生?一下嫌人家不听话,一下又嫌人家没主见?这二者本就互悖,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够立即变改得合你这先生心意?全然不讲道理。”。
林昶于那指责似乎是听进去了几分,神色毕竟有几分不尴不尬,口气仍是带着一点固执的坚持道,“很难相信这已经是十七岁的人——”。
邹馀听了,没忍住随口开了一句玩笑,“你要是实在无法忍耐,不若换个年长老成的徒弟,何苦折腾这一个孩子。”。
林昶于此大不认同,神情带着点郑重其事道,“我已在其身上花费了五年心血,若使一朝丢弃岂非都作泡影,这样亏本的买卖,我如何都不可能做!”。
邹馀也不去揭破他,只思想着前句话语,脸色忽而略地一黯,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过才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