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多的时间,荒川泷就揪出了西奥多。她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不仅确定了犯人,而且摸到了他的门路。西奥多狡兔三窟,在好几个地方都建立了据点,他的各种资料与物证分散在这些地方,叫人无从下手。
荒川泷年纪轻轻就坐上组长之位,果真不是一般人。
北斗的时间非常紧迫,经过一整天的专业搜索,始终没能找到关键线索。北斗说西奥多真正的工作是各种非法赛事的中介人,只要客户钱到位,他就会在背后操纵比赛,达到客户要求的结果。他买通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投毒、黑哨、纵容兴奋剂和违规器械,甚至赛前绑架谋杀直接让目标人间蒸发。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除此之外,他还深度参与了地下黑拳,培养拳手;诱拐儿童,把孩子们扔进角斗场和野兽搏斗。
他参与的数起大案都与贵族脱不了干系,一旦信息泄露,一万条命都不够他死的。何况他犯下的罪,随便一件都够吃几辈子枪子了。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客户名单和账本。西奥多向来只收现金,绝不在金融网络上留下任何痕迹。北斗的信息就隐藏在这庞大的卷宗之中。
“以前没想过会和西奥多的关系走到今天这样,他的事我从来没问过。不过问了也没用,他不可能对我说实话。”
“既然你没参与过他的案件,黑拳和人口拐卖都和你没关系,你还怕什么?”
“西奥多作为经理人是干净的,用干净的身份庇护罪恶滋生。我就是那个滋生的细菌。我十岁就跟着他打拳,出了点事导致我终身不能出赛。为了创造一个没有污点的选手,他手里的人命都能把一条河填满,而我也不知就里地成了他的帮凶。一旦追查下去,这个数字将非常可怕。”
“所以你对他还有感情的吧……”
“他对我好和我恨他没有关系。我真的很生气……也很痛苦。我的确不喜欢柏原强迫我进入她的生活,可她已经来过了,像钉子一样嵌在这里。我试着让自己习惯这种长久的刺痛……北野你知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是芙蕾雅……芙蕾雅……她就像我的朋友。”北斗越说越小声,生怕我笑话她似的。她从沙发上拿起一件皱皱巴巴的薄外套,抖了几下就套在身上,对着镜子反复确认纹身不会露出来。做完这些,她沉沉地倒进沙发上的抱枕堆,随手拿过一个压在脸上,断断续续地说:“北野,你还记得挨刀子的感觉吗?刀子捅进来的时候很疼,但拔出去之后,血都流出来了才更容易死。柏原和芙蕾雅,两枚小小的钉子到底为什么……害我流了那么多血……”
“因为你和我们一样,会呼吸、会依恋、会仇恨、会死去。”我抢走她脸上的抱枕,看见她眼眶红红的,突然安下心来。我坐到沙发边缘,俯下身趴在她身上,一如既往听不到心跳声。现在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每个人心里都有沟壑,有的人甚至长出了裂谷。各种各样的情感如同大小不一的石头,不知何时就会坠落,粉身碎骨或者溅起水花。北斗和我们一样,只不过她心中的裂谷更深更黑暗。扔一块石头下去听不到回响,如果落下的是一颗陨石,它触底爆裂的碎片就会像炸开的烟花,将坚硬的山石击碎、灼烧。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我捏起她的脸皮扯了扯。
北斗的手从我腋下穿过,托住我的后背将我推到她面前。她仔细地抚摸我的脸,好像要找出我们的不同之处。
很遗憾,我们不可能感同身受。
“难受了?”我问。
“我在他们身上花了时间……”
“柏原小姐和芙蕾雅的话确实……”
“……我说的是柏原和西奥多。”
“……”
“这事没完。我的时间比他的命值钱。”说着,北斗突然箍住我的腰,将我禁锢在怀里,就像被我丢掉的抱枕一样。
我感觉浑身发热,慌忙挣脱她逃到一边,她委屈地看着我,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去抓他吧,奉行那边有我呢。”
所以说人啊,真的不能乱说话,怕啥来啥。
检非违使厅打电话叫我去一趟。还是那几个人,荒川泷,鹰见朔,以及不知道姓名的打字员。
荒川开门见山地讲了案件的进度,她和手下的人调查走访了柏原小姐的公寓、工作单位还有西奥多的咖啡厅。
荒川说柏原小姐的公寓一带相对偏僻,房子也很古旧,监控设施多数都是坏的,因此很难判断西奥多的去向。奉行接管了最近的可用监控设施,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寻找疑似西奥多的可疑人员。西奥多最后一次出现在咖啡厅外面的监控下是事发当天上午,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有限,加上西奥多是外国人,搜查难度非常高。关于这个人,我们了解到他是咖啡厅的老板。但是很奇怪啊,他既不是贵族,也没有许可证,那把刀是从哪来的?北野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就算你问我……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刀是白鞘的,我们通过刀铭找到了刀匠。刀匠的儿子说父亲已经去世了,就在柏原死后第二天。”鹰见说道。
“没有在账本里找到有用信息,可能被人为销毁了。关于嫌疑人的社交范围,北野小姐有了解过吗?”
“我和西奥多不熟,我每次拜访柏原小姐都是挑他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还要问我?能为什么,因为他们关系很差啊。”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我们走访过死者的同事,所有人都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有一个有钱的外国丈夫。死者的社交圈里没有亲密朋友,我们只能打听到最表面的情报。不过有人透露说,死者的晋升似乎另有隐情。”
“我不清楚她工作上的事,没什么能交代的。”
“死者的同事说,死者快速晋升似乎是靠枕营业上司……”
“鬼扯!”我有点生气,不,我非常生气。柏原小姐虽说人有些奇怪,但她的为人和实力都是货真价实的。你们不能这样污蔑她!“你们真的了解过柏原小姐的经历吗?你们去过她之前的公司吗?如果她没有实力,换了三家公司都能快速晋升,这可能吗?再说了,她肯定有女性的上司,说她去枕营业,这概率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冷静一下吧。”鹰见对我说,“这很明显是谣言。我和荒川组长透过上面的关系摸清了柏原以前的情况,我们都不认为她有这种嫌疑。这也许是突破口,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不能确定凶手的动机。”
“这需要确定吗?太明显了啊,西奥多反对柏原小姐身为人的自由,夺走她的工作,漠视她的权利。柏原小姐也不惯着他,拼命反抗过。最后的结果就是被这个自私的男人杀了。”
“你很清楚嘛。”
“我见过,西奥多向柏原小姐施暴,她根本反抗不了。”
“为什么不找奉行呢?”
“你猜啊,是她不想吗!她不是傻子,她想离婚想了很久,最后变成这样,是她的错吗!如果你们的奉行能认真对待,不把家暴当成打闹,不把女人当做□□的工具,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我气上头了,抓住荒川的衣领用力晃她。外面的守卫听到声音冲了进来,齐刷刷地拔刀指着我。即便这样,我也不想放手。
“我们和奉行所是两个不同的机关,除了任务交叉,我管不到他们。”荒川打手势命令手下出去,然后认真地对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向上面反映的。”
“要是反映有用……”我一听这话更生气了,这和官方发布的公文有什么区别,都是糊弄人的鬼把戏。没有人会去反映,没有人会去执行,没有人把我们当人。
“……有用。”荒川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对我说:“我说有用就是有用。遇到我你就庆幸吧。之后把详细信息给我,天一黑我就去处理他们。这是我欠你的。”
说的好像要去杀人似的。
“我有一个想法,听听吗?”鹰见适时插入,缓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她说:“有了北野小姐的证言为支撑,我们不妨大胆猜测凶手是出于极度的恨意对死者下手的。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下手,想必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我们调查了凶手,没有人与他深入交往,对他的评价基本都是正面的。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友善,对内却暴虐无道,这说明了一点——这个人内心极度自卑,只能向势力范围内弱势群里施暴来满足自己的统治欲。这种人表面光鲜,然而最害怕就是……”
“……真面目被揭穿。”荒川说道。
鹰见点点头,继续说:“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粉碎他的自尊心,哪怕是一句子虚乌有的谣言。”
“我明白了。还得是鹰见顾问眼光毒辣,我马上就派人查下去。”
“明白什么了?我怎么没听懂?”
荒川没有理我,叫来门外守着的助手,麻利地安排了工作。之后,她才放松地坐到我面前,面带笑容地解释道:“死者枕营业的谣言,我们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但是凶手,那个自卑到地心的男人可不一定。如果我们的推断没错,只要严密调查谣言的流向,一定能找到他的破绽。”
“真厉害……”我只能张着嘴猛点头。
荒川心情变得很好,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展示给我屏幕上的海报。这是我去年演出的海报,看起来是去现场拍摄的。
“这是你吧?”荒川问。
“是我。”
“去年路过看到这张海报,那时候我就觉得上面的女人真漂亮,可惜我太忙了,没时间去现场看演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虽然场合有点……实际见到了,北野小姐比海报上的还要漂亮。”
“您过奖了。”
“没机会贡献票房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弥补。满意度调查记得打满。虽然根本没人会看就是了。”荒川勾勾嘴角,露出一个邪性的笑容。天哪怎么会这么邪恶,有一瞬间我真的怀疑她是□□派来的间谍。
荒川挑衅似的对我敬了一个四不像的军礼,大手一挥气势汹汹地命令道:“走了,上工了!冲业绩的都精神点,下个月休几天假全看这几天!”
半死不活的搜查官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燃起斗志,飞速整理好着装,嚎了一嗓子就赶往停车场。
甚至不是加薪。几天假期就能打发……拉磨的老牛也不能这么造啊,离谱的死亡率该不会都是过劳导致的吧……
荒川走在前面,鹰见拿起她的制服追了出去,叫着:“组长,组长,你的外套!”
这人以后一定是个大麻烦。
荒川应该是那种不喜欢坐办公室的类型,一到出外勤整个人都精神了。真的有人愿意放弃办公室的空调和咖啡机跑到外面风水日晒啊?她有点精神过头了,搞的像嗑药嗑大了……不过呢,荒川这样疯疯癫癫的大搜查官,挺新鲜的。嗯……虽然不如北斗,还是有点独特的帅的。其实她长得很漂亮,看不出化过妆。浓眉大眼高鼻梁,不算白,但非常干净清爽,算是非常耐看的款,可惜染上了洗不掉的班味……和阴间味。
诶,搜查官,诶!一群阴间爬上来的亡命打工鬼!
黄昏时分,北斗黑着一张脸回来了。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一通陌生电话打破了这篇死寂,电话那边的声音我已经不会忘记了,她是荒川泷。她不给我提问的时间,简单直接地问我当时妨碍柏原小姐离婚的、对她的遭遇置之不理的奉行都有些谁。
这我哪知道,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打扰恼怒的北斗,但我总得给她点理由。
“我怎么知道,名字又没写在他们脸上。你是大军官就自己想办法,什么事都赖着我这个小市民丢不丢人啊。”
荒川泷好像被戳到了笑点,压着声音笑起来。她故意改变了咬字方式,每一个字都重重的,仿佛要发布什么杀人预告信。她说:“你以后可千万别犯事,让我逮住的话,对执法人员出言不逊、还有试图袭击我的事就要一起清算了。走着瞧,北野小姐。”
“我就在这等着呢。”我也损了回去。
这个疯奉行果真有点本事,天黑之后没多久,电视台就插播了一条新闻。说是某某奉行所大量奉行尸位素餐、极不负责,导致了严重的执法事故,已经被检非违使厅带走处理。画面上的人像和声音都做了模糊处理,但我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荒川。
“针对此次事件,我们会严肃处理。与此勾连的官员也将受到调查。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窃取百姓税金而不谋其职的执法者。这也是我们——我欠下的一张‘门票’。”
门票?啊……这个人真是……
这人就没考虑过我不看电视不看新闻的可能吗?
我这边刚关了电视,北斗的手机也响了。听到对方的话,她急得家乡话都飞出来了。一挂电话就急急忙忙往出跑。
“找到西奥多了,他在洪昌门。”
“我也去。”
北斗把我扔到副驾驶,一脚油门蹿了出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沈小姐却说西奥多已经走了。
“他无路可走了,求林爷保护他。你不用着急的,用不了多久,他的仇家就会把他揪出来。他闯了大祸,惹的都是道上最狠的主。”沈小姐说。
“我暂时对他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把这些年和我有关的资料藏到哪了。那些东西不能见光!”
“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
“他在哪?”
“……”沈小姐突然不说话了。
“告诉我啊雁雁姐!”
“……”沈雁秋双手抱胸往后退了几步,忽然用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眼神打量北斗。她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说说你的条件吧,沈师爷。”北斗正了正神色,回敬了她一个高傲的眼刀。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挂钟的滴答声都好像慢了下来。
“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见见这个国家的关白,不,应该是太阁——源越清。”
“我哪认识……”
“……小北,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北野小姐可是亲口提到了‘关白’。”
“所以呢?”
“关白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知道关白的存在就一定能想办法和他说上话。贺家已经拉拢了孤门组,如果我们找不到更强的后盾就赢不了。输了就要死,所有人都要死。所以,拜托你想想办法。”说到这,沈小姐的头已经垂了下去,不见了之前的气势。
“那些人冲撞过我,死了就死了呗。”
“我不在乎他们。洪昌门绝大部分都是肌肉长进大脑的男人,这些人死有余辜。但里面有孩子,他们和他们的母亲、外婆不能成为斗争的牺牲品。尽管我与他们为伍并非所愿,可既然来了,我不能一事无成。大小姐的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
“我知道了,我会尝试一下。”北斗向沈小姐伸出了左手,“见面礼别弄太值钱了,给那死鬼浪费。”
沈小姐长舒一口气,礼貌地握住了北斗的手。
我们根据沈小姐的线索,顺利找到了她派去跟踪的手下。令人疑惑的是,这两个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他们指着奉行所旁边的汽车修理店,说西奥多就在店里。
从外面看,修理店里有几辆奉行所的车等待维修,不确定奉行本人在不在里面。这家店似乎不是奉行所的衍生产物,恰好开在旁边得了方便,经常收到奉行所的单子。如果不了解情况,一定会以为这家店也是奉行所的一部分。
太狡猾了!西奥多把东西藏在这里,谁能想到啊!
我们偷偷溜进店里,露天厂房里,一个修理工正躺在警车下面鼓捣什么。北斗叫我不要出声,抓住修理工的脚将他拽了出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他身后,拿刀抵住他的脖子。
“不许回头,不许呼救,不然杀了你。”北斗改变了自己的声线,就像她在舞台上那样。
修理工点点头,北斗问道:“西奥多·诺斯克利夫在哪里?”
修理工拼命摇头,北斗非常生气,稍微用力刀就切开了他的颈部皮肤。
“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家在哪。你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都取决于你。告诉我,西奥多在哪里!”
修理工沉思片刻,颤抖着说道:“屋子里有一个很高的柜子,下面有通道。”说完,北斗的刀暂时离开了他。这时,他无意识地回头,北斗见状直接抠掉了他的眼睛。他像一头挨宰的猪,痛得吱哇乱叫。北斗迅速捂住他的嘴,在他喉咙上割了一刀。血浸透了他的工作服,他的声带被切断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渐渐地也没了动静。
“我没杀他。运气好的话这死东西说不定能撑到我办完事帮他叫救护车。”我还没问,准确说我就没想质问她。北斗好像对我一贯的作风颇有不满,嫌我总教训她就主动解释了一下。
她没下杀手,这才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北斗敲晕了其余的修理工,割断他们的脚筋和声带。我们的潜入行动无比顺利。反正不会有人看见了,怎么不算潜入呢?我们悄悄摸到里屋门前,北斗叫出她的小黑蛇爬到窗户边侦查情况。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都是大块头。墙上挂着很多工具,不乏斧头和电锯这样的危险品。墙角摆放着一个半个人高的细长手提箱,北斗说这里面很可能是枪。
这两个人的手揣在衣服里,一刻不停地盯着门口。如果有人袭击,他们就会拔出藏在衣服里的枪。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北斗,他们盯得太紧了,我们得想想办法……”
我话还没说完,北斗这家伙居然自作主张连门带框全拆了。里面的两个人哪见过拆门框的,还没反应过来,刀子就迎上去了。一个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另一个脑袋都被砸烂了,脑浆溅了满墙都是。
呼吸间,两条命没了。
北斗拿尸体的衣服擦干净刀上的血,压着火气对我说:“这是迁怒,总得有人去死。”
她一旦胜券在握,就变得目中无人。身为职业杀手的理性很轻易就被仇恨一把火烧没了,暴露出她残暴的本性。
北斗移开衣柜,掀开地下室的盖板跳了下去。我怕高,只好老老实实从梯子上下去。
西奥多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全都完蛋了,还以为我们是自己人。
“怎么了?谁让你们下来的……”
他看见了北斗,一脸不可置信,然后那张因怨气而青紫的脸展现出了惊人的恐惧。他知道北斗一定会追杀自己,但他不知道那一刻竟然来得这么快,更不知道北斗的账单里记了他多少笔。
西奥多推翻桌椅,试图阻挡北斗。他抱头鼠窜,歇斯底里地嚎叫着:“我是你的教练、你的恩人、你最重要的朋友,你不能杀我!”
“你让我不高兴,我就杀了你。”北斗平静地说道。她抓住西奥多的脚踝,把他硬拖了回来,一刀扎进他的后背。北斗抽来一把椅子坐下,脚踩在西奥多背上。她已经愤怒到近乎疯狂,但她的语气却好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畅谈,惬意而冷静。“真是了不起啊,居然能把整个世界都浓缩成你的小小自我,我真想送你一束花!我佩服你那无与伦比的自信,简直是人类的奇迹,能让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你真是让我觉得无比愉快,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这里!”
北斗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笑着说:“伟大的西奥多·诺斯克利夫,为了证明那无比高尚的自尊心,竟然选择了如此正义的方式解决问题——只不过是解决了他可怜的妻子、逼疯了他幼小的孩子。真是大快人心!看来,复仇这种事情在你眼里简直是小菜一碟。我得向您无与伦比的傲慢致敬。让我看看,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
北斗揍了西奥多的后脑勺一拳。他像一只被阉掉的小猪,狼狈的趴倒在地。北斗抓起他的右臂,逆着关节的方向狠狠掰了下去。西奥多惨叫不停,他的手臂折到了外面,像沙袋似的吊着。北斗割开了他的肘关节,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刀子放在一边,两手控制住西奥多的小臂和大臂,用力往外扯。伤口瞬间扩大,西奥多的手臂就这样连皮带肉被活生生撕成两半。
“你还是有些品味在的,居然懂得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就使劲折磨她,让她的哭喊为你伴奏。我也会这样报答你的。”
北斗忍不住捧腹大笑。她的脸仍然是狰狞的,嘴角像人偶一样咧开,只有循环往复的笑声。她从上面拿来那把电锯,仿佛鞭打马匹似的拉动电锯拉绳。锯齿越转越快,正像她十年来不断积压的怨恨迅速膨胀,最后化作一颗火星,彻底引爆了这枚毁灭性的活体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