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裴怜尘收了扫帚拄着,这才看见,那白衣人只穿了一身极为简单的白袍,腰间束一条淡绿丝绦,因为跌倒衣襟和衣摆都散开了大半,露出白花花的锁骨和大腿。
“我······”白衣人悠悠转过头来,一头柔顺的墨发如瀑布般散下,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一点点滑落,一缕略显凌乱的碎发垂在脸当间,一双美目波光盈盈,仿佛刚被什么登徒子欺负过了似的。
裴怜尘有点懵了,问:“你,你是位姑娘,还是位公子?为何要扮鬼吓唬人?”
“人家是丁香花。”白衣人幽幽地说。“不分姑娘和公子。”
“啊?”裴怜尘更茫然了,以至于忘了追问对方为何要扮鬼吓人,反倒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道:“为何不分?”
“人家是花妖,雌与雄同生一体。”白衣人有些害羞地挺了挺胸,“这里的确比大部分女子小些。”又抬手抚过腿根,“不过这里倒是胜过五成男子。”
“仙长盯着人家,要对人家做什么?”
裴怜尘愣在了原地。
啊?
啊!!!
“不,不对。”裴怜尘觉得脑袋嗡嗡地,试图用自己过去的经验来为这件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可,可是,可是我以前见过的花妖,不是男子,就是女子。”
“你没见过他们衣服下面的样子,当然只以为他们是纯粹的男人或者女人,可这世上的事,你以为的倒并不一定都对。”白衣人撑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不信你来看看?”
“大可不必!我没兴趣知道”裴怜尘后退了一步,终于回过神来,又问:“你为何要扮鬼吓人?”
白衣人沉默了一会,说:“你还是带着那个小孩儿快走吧。”
“不可能,我已经与屋主签了租契,给了银钱。”
“钱重要命重要?”白衣人瞪他一眼,“看你生得芝兰玉树的,没想到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庸人。”
“命是没剩多久。”裴怜尘说,“可钱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
“你,你真是榆木脑袋!”白衣人似乎有些生气,可他一生气,音调拔高,嗓音更柔了,反倒像是娇嗔。“你不走的话,可能会死!”
“本来也活不长。”裴怜尘不为所动。
“我是说,你可能会被我吃掉!”白衣人更着急了。
“吃掉?”裴怜尘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是很相信他的话,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个吃素的,便问:“你会吃人?”
“当,当然会!”白衣人骄傲地挺了挺胸,“人家也是有几百年道行的妖!”
“那你为何会住在这个小院子里?”裴怜尘狐疑地看着他,“大妖都避世而居,有自己的洞府。”
白衣人心虚地垂下眼,嗫嚅道:“因为和别的妖抢地盘,没打过嘛,被打出原身丢在了路边,差点被晒死,就被个人族小姑娘捡了。”
“你连地盘都抢不到,还会吃人?”裴怜尘依旧不信。
“哎呀!人家原本是不会的啦,本来觉得在这小院子里呆着也不错的,反正受伤太重化不了形,在这里养伤也不错,那对小姐妹对我挺好的。谁知道没过几年,就前几个月,闯进来了个肥猪头一样的臭男人——”白衣人撇撇嘴,
“他捂着小铃的嘴想要把她拖进屋子里去,小铃一直挣扎,还踢了他咬了他的手,他就更用力地将小铃摁在地上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然后小铃就被捂死了,他一看死了人,吓得又翻墙逃走了!”白衣人咬牙切齿地说,“可恨我只是一株不能化形的丁香花,否则定要追上去将那家伙的头拧下来。”
“小铃就是妹妹?是你告诉她姐姐,凶手是谁的?”裴怜尘明白过来了,“可你不能化形,又是如何同他说的?”
“我自然有办法啊,虽然化不了形,但她悉心照料我好几年,我努力一下,可以与她神魂相通。”白衣人,“我原以为告诉她凶手是谁就够了,谁知她去报官后,一波三折,那猪头又被好好地放了出去,她回了家,成日以泪洗面,自言自语地说想要为妹妹报仇。罢了,想起她就难过,我说不下去,你自己瞧吧。”
白衣人说罢仰头一张口吐出一阵白烟,院子里的景象逐渐模糊,像是被浓雾沁润了一遍,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那墙角的酒桶又出现了,裴怜尘便晓得自己这是又进了幻境之中。
一个女人坐在廊下,捧着个快要做完的小兔子灯笼,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站起来,在屋子里、院子里,到处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她翻出了一个手掌长的小刀,塞进了腰带里,准备出门去。忽然又折了回来,将院子屋子里的东西重新规整了一遍,将那个小兔子灯笼放在了窗台上,然后打了一井水,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了一遍水。
浇完水,她又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人活着尚且艰难,我是再也顾不上你们了······抱歉。”说完将水桶放好,转身朝院门走去。
脚边有一枝丁香花轻轻勾住了她的裙摆。
“你杀得掉他?”一个细细的声音问。
女人愣了愣,摇了摇头:“总要试试。”
“好,你去试试。”丁香花放开了她,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走出门去。
过了三天,她又回来了,颓然地坐在院子里。
“你成功了吗?”那个细细的声音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