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时候,墨玉斋罗掌柜到访。
吴煦没甚心情招待,他和狗子正给被惊扰的客人们赠饮子致歉。看到罗掌柜只简单点头致意,算是招呼过了。
柳玉瓷作为墨玉斋常客,同罗掌柜相熟,见他神色有异,将人引到后院。
所谓坏事传千里,大家街头巷尾的,状元铺惹了麻烦,罗掌柜在差役到场时便知晓了。
“实话说这间店铺,赌场打手来的次数多了,先前我没放心上。吴老板聪慧,二毛老板英勇,想来事先都打听清楚了,有应对之策方租下铺面开店。”
柳玉瓷仔细听着,唤丫丫给罗掌柜泡茶。“是呀。可惜我们年轻,涉事尚浅,早先时候想得太简单了,还请罗掌柜赐教一二?”
罗掌柜接过丫丫递的茶水,抿了口,斟酌道:“赐教不敢当,只是月前有人找上我,说要同我合作搅了状元铺生意,我自是不答应,此事便没了下文。我以为对方早已放弃,铺子事情多,也就抛之脑后忘记告诉吴老板了。直至今日之事,我听后面来店里的书生说,那些人要以一间铺面抵六百两,否则就要赶吴老板出去,觉得事有蹊跷,便来这儿给你们提个醒。”
“罗掌柜,你是说有人刻意针对状元铺?!这两件事有关联?”
柳玉瓷小心观察罗掌柜神情,心想怕不是事多忘记,而是那人乃其熟识之人,不好揭穿吧。
罗掌柜摇头,“有没有关联不知,但确有人眼红状元铺的好生意。”
他无奈叹了几息,只肯告诉柳玉瓷是附近街市做书铺生意的。
送走罗掌柜后,柳玉瓷跟阿父讨论可能的幕后黑手。
柳二苗到底做了多年掌柜,比瓷哥儿敏感,“附近开书铺,眼红状元铺生意红火的,想来也没几家。阿煦做的文创生意,吃食文具皆有,寻常以卖书为主的铺子当是不存在竞争关系才对。墨玉斋作为本县最大的书铺,能搭上罗掌柜的关系,与他筹谋一番,不会是无名小店,兴许……”
“兴许是卖笔墨纸砚为生?墨玉斋店大,书册种类多,珍贵藏书多,大小书生们都爱去他家买书。附近书铺争不过,只能拣些墨玉斋漏出来的生意做,好几家铺子都主卖笔墨纸砚,书本作添头,不赚什么利钱。状元铺开起来后,吸引很多书生,他们买了饮子就想在这买状元猫、读书汪系列的纸笔文具,有书铺老板急了!”
“是矣,如此一来,我明日遣人打听打听,便知是谁了。剩下的便是查查对方跟今日之事有无联系……”
父子俩在里头商量,外面吴煦则在跟钱小六互相推让一吊钱。
钱小六原本在邻近巷子替吴煦寻摸租房,听闻状元铺被找麻烦,飞奔而来。他认为此事是自己办的不好,介绍这么间糟心铺面,事先没能想到刘老板这样慈眉善目之人,竟是个黑心的!
更不曾知悉刘老板签过什么抵押字据啊!
“吴老板,这事实在是我不好,之前您赏我的一吊钱,我实在没脸拿,您就收回去吧。”
吴煦脸皮薄了,给出去的银钱哪有回收的道理,钱牙子无辜,他不肯拿。
脸皮这东西,此消彼长。
现下换二毛脸皮厚,不客气地拿钱,“事情既办砸了,赏钱自然没有,推来推去的,晃得我眼睛疼。钱我收着,什么时候你办好了差事,我再赏你。你下回可长点心,怎么还有卖家坑牙子的。”
钱小六委屈:“……”他也不想的啊。对昂,客人爱砍价就算了,怎么还有卖家不老实坑牙行的,不怕毁了信誉,在兰竺县都待不下去嘛。
要知道在瑀朝,租店铺房屋土地,买卖奴仆佣人,以及各类牲畜、工业品等等交易,皆要通过牙行。县城几家牙行主营业务不一样,可互相往来紧密,常互通有无,可说是半垄断行业。
刘老板居然敢隐瞒将铺子抵押的字据这么重要的信息!损毁了自身名誉,往后哪家牙行还同他谈买卖?
“吴老板,会不会,他那字据是后签的?他原先同牙行来说时并没有提过这桩事啊,真没有!”
柳玉瓷恰好出来,听见最后这句,“钱小六,你保证先时没有抵押字据的事?”
钱小六拼命点头,“我保证没有,至少我没听说过,我可以发誓!”
柳玉瓷结合刚刚罗掌柜所言,若真有人联手做局,也不是没有可能。“二毛哥哥,你这么快回来,人跟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二毛丧气,“人一路回了赌坊,并无异常。我等了会,没什么动静就回来了。”
柳玉瓷:“就回来了?万一他们故意支开你呢?”
“瓷哥儿安心,我二毛不是傻的,当然找了人盯梢,有什么动静就派人来报。”他也不说什么人盯梢,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铺子里人多嘴杂,柳玉瓷拉吴煦和二毛去一旁将适才罗掌柜说的事告诉他们。
三人说完回来,钱小六仍在,惴惴不安地立在原地。他见吴煦他们谈完了,弱弱地问:“吴老板,我寻摸了几间屋子,你们上回说要租房,还租不?”
他没有底气,说话声极轻,人丧丧的,天塌了一样。
钱小六想他做牙子这么久,难得遇上吴老板这样的大主顾,假使状元铺不开了,或者吴老板不再肯和自己谈生意,那他又得回去喝西北风,是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吴煦不绕弯子,爽快地给他喂颗定心丸,“租啊,不止租,还要租得又大又好。”
钱小六惊喜抬头,“真的?!”
吴煦颔首,再跟他提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