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六是牙子,周围铺面理应都熟,吴煦问他附近哪家书铺以卖笔墨纸砚出名,且私下同罗掌柜交情好。
钱小六仔细回忆,“长宁街上和状元铺反方向的街尾有一家,这家铺子大点,临街店铺人气旺,货品齐全生意不差的。过一条街转过去的新坪坊有一家,那家老板秀才出身,有一手好字,他家的笔墨纸砚以雅出名,老板亲自出的字帖亦是招牌。还有安平坊方向对出去,右边走一条街再转道弯有一家,他家的墨和砚台有名,有固定供货的作坊,花样多品质佳。”
“同墨玉斋掌柜谈得上交情的,应该就这三家。怎么了,吴老板,你要同他们合作么?”
吴老板冷笑,“不合作,我找他们送礼,送份大礼!”
钱小六不明所以,吴煦不再解释,让他回牙行。
再晚一些,小银回来。
人跟丢了。
吴煦问他在哪跟丢的,他答新坪坊。“我跟着去了新坪坊,东家对不起,那边我不熟,没走多远就跟丢了。”
吴煦跟柳玉瓷对视一眼,真相近在眼前,余下的就是验证。
今日受了惊,柳二苗招呼大家一块去柳家吃晚食。
晚上,吴煦拉着瓷哥儿和石头哥在书房叽里咕噜密谋良久。聊完出门时高深莫测的,半点不肯透露给二毛、狗子他们。
柳二苗和万沅沅想帮忙,亦被吴煦拒了。他撒娇请叔叔叔么放手让他们自己试试,长辈做后盾给他们兜底即可。
次日,他们照常开店。
那群人给的时限仅三日。二毛看吴煦泰然处之的样子,愈发着急上火。他待不住,吴煦就赶他出门探查胡大胡二的行踪。
其他人依往昔行事,该干嘛干嘛,就这样平顺地度过半日光景。
午时过后,又一出好戏上演了。
夏日燥热,书生们吃过晌午饭,顺道或特意拐到状元铺买筒冰饮子,别提多舒畅了。
故而午时前后状元铺生意一贯不错。尤其他们听说状元铺出事许是要闭店了,晌午有空的都赶来关切两声,问问结果。
吴煦气定神闲,如昔时笑眯眯打招呼,不见一丝愁容。
客人们亦宽了心,同状元铺众人说说笑笑。
却不料有一书生打扮的半大小孩突然出现,哭着喊肚子疼,直言喝了状元铺的饮子疼了半天,要老板给说法。
众人见他满头虚汗,呜呜咽咽,身体要倒不倒的站立不住,不似作伪。
吴煦忙扶过他到凳子上,“小书生,会不会是你肠胃不好贪凉吃多了方才发病,小银,快去前面医馆请个大夫。”
“我,我不知道啊,我肠胃很好的,平日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偏今日喝了你家饮子肚子疼。哎哟,哥哥,我好疼好疼好疼,你不是不认账吧?”
周围客人看吴老板态度负责,不像黑心商人,也帮着搭腔问是不是小书生自己身体问题。
“孩子么,夏日总贪凉,午间用饭一热一冷,确实容易吃坏肚子。”
“是啊是啊,我家孩子便是如此。”
“小友,你这是喝了多少饮子?下回可不能贪多。”
小书生低眉顺眼不敢说话,一个劲摇头。
有人见舆论一边倒向吴煦,忍不住发声:“怎么偏认定这孩子贪凉才吃坏,万一就是状元铺饮子有问题呢?你们看看这孩子可怜样,身边也无大人帮衬,难不成就由得吴老板欺负么?”
吴老板冤枉,“我怎么欺负他了?”
“孩子年幼,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我可不会。他喝了你的饮子吃坏肚子,总不能框你的吧?即便是他脾胃不好,是不是说明你这饮子根本不适合年岁小的孩子饮用?”
说到此,他看一看周围带孩子的长辈,特意问他们:“你们难道放心继续给孩子买他家饮子?瞧他家饮子糕点花花绿绿的,谁知放了什么东西,你们真不怕下回吃坏的成了自家孩子?吴老板当下若不给个合理说法,只请大夫给钱了事,怕难以服众吧?”
吴煦没有说法,仅看着讲话的中年书生冷笑。旁人问,他只客气说等大夫来。
状元铺虽只做了数月生意,但三位老板为人皆厚道,有口皆碑。眼看小孩拿不出确凿证据,讲话亦支支吾吾,常客们都更愿意信吴老板的,仍想继续买饮子。
然而,无独有偶。大夫尚未到场,又来了一妇人抱着个走不动道、满口喊疼、哭闹不休的小孩。
这下狗子和舒哥儿都急得给吴煦使眼色,想拉他私下说话。
吴煦拒绝,想了想面露难色,双手一会捏拳紧握,一会扯扯衣物,小动作颇多,除了否认状元铺饮食有问题,别无二话。
中年书生和妇人对视一眼,转瞬后移开目光,观这几人神色不安,私以为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