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瓷不与南宫芷文斗。
南宫芷偏不罢休。
万方书院虽无小测,却时常有夫子或学生牵头举办文会雅集,吟诗诵词,辩经义,比六艺。
柳玉瓷漂亮灵动,方宁清秀温婉,经常受邀出席各式雅集。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①。
是以,柳玉瓷很喜欢参加这样的诗会雅集,与人论道辩才,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南宫芷便指挥他家书童和小厮,时时盯着,再买通些贫寒学子,专给他递消息。
他得了消息,就拉上刘小芝去堵人。
烦不胜烦。
这日,万方书院和府学,由文昌院甲班学子邬乐彤,也即府学邬训导之女,组织专为两院哥儿女子开设的云麓文会。
聚于两院后方的云麓山上。
云麓山名为云麓,实则并不高耸入云。相反,此山地形较为平坦,山势不陡峭,春时草木茂盛,秋时红枫遍野。
山与山相连的一处缓坡,有一片桂林。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附近书院学子练习骑术常来云麓山。据传有一富家公子春日跑马,嫌此处风景单调,自发出资修建凉亭,栽了一片桃林。
有一就有二,其后,有人修草庐,有人栽桂木,有人引溪流,设曲水流觞台……
此处被修整得愈发闲情雅致,时有书生聚集。
午后,邬乐彤邀众人来云麓山上。
本次文会无固定时辰,闲暇的可趁早过来,有事的亦可提前离场。眼下无课的学子正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或骑马,或步行。
柳玉瓷和方宁、丫丫是走来的,家里的马车要给店铺和报社用,只上下学会有小厮来接。
他们到时,正听邬乐彤拿着三份《广厦》第一期报纸,给同窗们传阅。
南宫芷和刘小芝也在。
正与两同窗争抢其中的一份。
柳玉瓷脚步一滞,他这阵子被这俩扰烦了,忽而萌生退意。
“瓷哥儿?”
“没事,宁哥哥,我们过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玉瓷做好了与南宫芷再吵上一架的准备,岂知未及靠近,就听南宫芷在夸……
“那位自诩名门,恃才傲物,居然也有夸人的一天,奇了。”
“莲花先生妙笔生花,无怪乎南宫同窗推崇备至。”
“确实……”
周围学子亦在窃窃私语。
是的,南宫芷夸的就是莲花先生。
真情流露,溢美之词不断,简直匪夷所思。
“先生自科举改制前便在报上刊载文章,从小儿稚语到如今的科举杂谈,字字珠玑,发人深省。今上能顺利推行女子哥儿科举,焉知没有手中这一份报纸的出力呢?”
定是有的。
他出身京都高门,由父辈素日议论推断,也知绥元帝改科举之难。
是这一份份出自于民间私人报社的报纸,启民智,革新风,在百姓间,尤其普通人家的哥儿姐儿、妇人夫郎间掀起狂潮,人心所至,蚁可吞象,方得今朝之果。
若没有这份小小的报纸,科举改制仍要再延上一延。
他一身抱负,又谈何施展?
听了他一串夸赞的莲花先生本人——柳玉瓷,顿在原地,表情怪异,同身侧的方宁面面相觑。
丫丫则在一旁耸肩,艰难憋笑。
天老爷,那位身份高,性子傲,可不是泥腿子家里的丫丫得罪得起的!
忍住,不能笑!
南宫芷发现了柳玉瓷三人,停下话头,“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莲花先生和泠水先生吗?读过他们的文章吗?竟敢取笑他们不成。还有你,胆敢笑话我!”
丫丫尽力憋笑了,仍是被南宫芷注意到。
柳玉瓷:“……”依京都贵人的势力,阁下但凡打听打听迦南府木槿社是谁在管呢……
柳玉瓷不语,礼貌微笑。
在下不才,知道,看过,正是我和荞哥儿写的呢。
泠水先生,即张荞别号。
柳玉瓷不自然地咳两声,转瞬间想到什么,正色道:“南宫同窗,看来你是极喜欢莲花先生和泠水先生的诗文咯?”
自然。
但不知为何,南宫芷有点不想在柳玉瓷面前承认。
“尚可吧。”
柳玉瓷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啊,不如……你这么喜欢,做两篇文章夸夸他们吧!”
南宫芷听他声音雀跃,“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哪里哪里,我是觉得你说的对,不才甘拜下风,想听你给我指指他们的诗文哪里好。嗯……最好是能写下来,我记不住嘛,回家仔细拜读。”
说着,他从石桌上取了纸递给南宫芷。
南宫芷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要跟我比试?该你写两篇,本公子指点指点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