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牙刀的刃面刺入了钟表的外壳,外壳迸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是齿轮零件的崩溃,它们在顷刻间分崩离析,然后化作细沙。
轰隆一声巨响。
李途安掉到了花园灌木丛里。
刚被修剪过的灌木丛很好地接住了他,没有太痛。
但就是脑瓜子嗡嗡的。
李途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看到傍晚落日一轮,然后是火烧浮云两朵,眼珠子慢悠悠一转,是一双碧色如水的眼睛。
霍尔维斯弯腰看着他。
李途安眨眨眼。
霍尔维斯长得有点像是玉米,李途安突然不着边际地想。
玉米是金色的穗子,像是涂抹了正午最晴朗时分的阳光一样金灿灿的;玉米是碧绿的叶片,大大方方地迎着风,在蓝色的晴空下舒展。
玉米仁是甜的,味道很淡,吃掉大半根也不一定琢磨出个什么味儿,但是脆生生的,好吃爱吃。
“睡迷糊了?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玉米棒子问。
啊,不对,是霍尔维斯问。
李途安抬起手,给他看那把牙刀:“那个……共振……天黑……钟表。”
他有些结巴,但是霍尔维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概念虫?”
李途安试图点头,但好像摔下来的时候把脖子扭了,疼得他嘴皮子一抖,有些悲伤地呃了一声。
“好像是吧……”
不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哟,哪儿来的小可怜?”
霍尔维斯把李途安从灌木丛上拉起来。
李途安梗着脖子一瞧,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一个小麦肤色的短发青年。
刚刚霍尔维斯和他应该就是坐在石桌边聊天。
他好奇地看着李途安,李途安也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青年有一张短窄的小脸,但身材并不干瘦,反而很精壮,他穿着一身米色的编织长袍,袍子用绳子做腰带,看上去像是某个热带地区的人会穿的款式。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途安总觉得这个人一眼看上去很会骑骆驼卖货。
“埃布尔,”霍尔维斯瞥了那人一眼,语气里有些不悦,“关于操纵时间的概念虫,你有什么头绪吗?”
“概念虫?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埃布尔摆摆手,刚想反驳,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起来,嚷道:“天啊!是「某瞬」!我忘记给笼子上锁了!”
他赶快掏出通讯器,紧急地询问他珍贵货物的下落。
而李途安从灌木丛中走出来,身上沾满了细碎的小叶片。
霍尔维斯皱着眉帮他拈掉了大部分。
“埃布尔太粗心了,”霍尔维斯说,“他一路上都忍不住炫耀,所以「某瞬」的笼子总是打开的。”
埃布尔那边已经联系了手下去找,红庄园里的工蚁们也终于有了事情做。
“天啊,霍尔维斯,别怪我了,我已经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埃布尔哀嚎道。
“是吗,那怎么不见你动作?”
“哦,哦,坏心眼的霍尔维斯……”??埃布尔捂着脸,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靠近李途安。
他的动作轻又快,明明没看到他怎么迈动脚步,却转瞬到了眼前,李途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埃布尔拿下捂住脸的手掌,露出圆润的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李途安——
埃布尔长了一张天生带笑的脸,非常讨喜。
他的鼻头圆润,嘴唇饱满,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肉堆砌两道印第安纹,让人联想到可爱的猫科动物。
“嗨,陌生人!”埃布尔的自我介绍热情洋溢,他自豪道,“我是埃布尔,是一个马戏团的领班。”
伴随着这个职位的脱口而出,他翻转手腕,变出一颗红鼻头,挥挥手,红鼻头变到他的鼻子上,再摆摆手,红鼻头炸开成一朵小小的礼花。
礼花四散,埃布尔做了个演出谢幕时常用的挽手礼,然后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李途安,等待他为自己精彩绝伦的演出鼓掌欢呼。
但是迎接埃布尔的只有沉默。
李途安看看他,又看看霍尔维斯。
然后又看向埃布尔。
埃布尔满怀期冀的眼神实在是难以忽视,李途安隐约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李途安:“……「某瞬」又是个什么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