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军训期间发生何事学生们最开心?
下雨!
而且是下整整一周的雨!
第一天,刚在操场分好教官教练,带到各自的训练场地,军姿没站满半天——下雨了。
最初只是毛毛细雨,接着雨越下越大,浑身湿透的新生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教官无奈,只能领人去室内场地。
去哪儿是问题:体育馆挤不下太多人,教室有固定不动的桌椅迈不开手脚,舞蹈房三间抢光就没了。
最后,新兵蛋子们集中在四面通风的楼道里训练,不晒太阳,小风一吹,惬意的很。且他们练也只练站军姿、原地踏步。别的项目啥都开展不了,因为没地方,光是一个班的学生排开足够挥臂的距离,通道就站满了……
这样的结果是,在看台上,边月欣赏到有史以来最参差不齐的军训汇报演出:队伍是歪斜的,脚步是不齐的,没练正步但必须走的学生们是憋不住笑的。
“没眼看呐——!”
边月手拢在额头,望向许久未见,见了也不太想念的太阳,“今天你倒是给力,一来就晒得要命,攒了一周火气就等着今天撒干净是吧。”
兔白笑道:“要不要防晒霜?”
“不用,我涂了来的。”
边月侧头看他。兔白穿着白色防晒衣带着圆圆大大的帽子,捂得严实,裤腿下露出小片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他像极了被神宠爱、肆无忌惮得到阳光,却一点不懂怎么把光私藏占有的精灵。
“白化病这么怕晒太阳吗?去度假村时看你也没穿这么多。”
兔白苦笑:“怕呀,像我这种皮肤薄没色素的,晒多了容易长红斑,得皮肤癌。平时我防晒霜涂得足够,少晒点没事。但今天太阳太大了,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我又摸不准演出开多久结束,索性包严实点。”
边月点头,弯腰伸手,帮他把裤腿扯了扯:“那你这里有皮肤露出来了。”
“哎?有吗……是哦,谢谢……”
“不用谢。”边月心不在焉地回答兔白,眼神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看看天空看看红操场,看看学生们,最后又回到远处第一排观众席上,看着那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张景同。
边月眉头无意识地蹙起。
昨天,阙文辉打电话抱怨:“边月,不是说好张景同来自首的吗,他怎么还不来?我花都要等谢了!”
边月奇怪:“反悔了吗?他应该知道拖延没用,早点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正道。”
阙文辉声音不安:“是不是逃跑了?!”
“不太可能。虽然最近我一直待在宿舍,没在学校碰到他,但也没听说他失踪的消息。况且那晚我提醒过他,他已被列入国安局犯罪嫌疑人名单,买不到车票出不了境。如果畏罪潜逃,刑期将增加二到五年不等。”
“他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哪种下场对自己最不利……”
聪明人吗?
边月看着远处坐姿嚣张,一身昂贵笔挺深色西服,头发用发胶打理得锃亮的张景同。
看不出来聪明,倒是狂得很。
“下午是轮到农学院,去会堂开新生讲座吗?”
“是哒,昨天我们文学院刚开过。”前排羊一曼回头道。
虎爷漫不经心:“怎么?你一个指导学生就业生涯的兽学院老师,要去旁听种地?”
边月摇头,她问虎爷:“老朱补偿的工资拿到了么?”
“没问过,怎么了?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
边月犹豫道:“我怀疑张景同根本就没把事情汇报给财务处。”
“猜到了!狗改不了吃屎呗。”虎爷眯起眼睛,“要帮忙吗?”
“不用……”这点小事,可以直接把认罪录音交给财务部处理。
边月摩挲着指甲边缘的毛刺,想揪又怕出血,有些犹豫。她突然想起当初和阙文辉在咖啡店里谈的事情: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边月响当当的名号报出来,为国安局吸引关注、铺设道路。
现在不正是现成的好机会吗?
于是她十指交叠,轻声宣布,“……我打算直接在他的讲座上质问他。”
虎爷激动地挑眉:“哦哦哦!让他在学生面前抬不起头吗?可以,够恶劣,我喜欢。”
但他很快又蔫了,“可我下午学院有事耶,不能亲眼看到打脸,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要不边月你换个时间吧……”
边月没有回答,虎爷只能转向兔白:“兔子,那你去给我录个现场视频!我真的很需要!”
“可以啊,手机拍摄300,照相机特写500,摄像机张景同黑脸高清直拍1000。”
“滚,要我一千我还不如请个假自己来看,黑心站姐给爷滚粗……”
边月没理会虎爷兔白的嬉笑打闹,她全部心思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能把名号的威慑与影响力发挥到最大?
在一个学院的师生面前公布,人数是够了。可基因改造不能在学生面前讲,光欠五万块钱这种小事,爆点和戏剧性都不太够,还显得她小家子气。
她需要演员。
边月撑着下巴,看操场上嘻嘻哈哈走路的学生们,费力想着。哪里有演员?谁愿意当恶人?难道把事情捅到校长那里去,让他们当恶人吗?
“边月姐,你们在讨论什么呀,我也想参与。”羊一曼回头,可爱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两颊上闪粉随着脑袋晃动,格外“波光粼粼”。
边月下意识解释道:“张景同院长坑了门卫老朱一笔钱不承认,我们在想办法讨回来。我打算下午他在学生面前做讲座时,冲上去质问他。那么多人面前,他应该反驳不了了吧。”
“这样啊,可是这样做,张院长会很丢脸吧,他可是一院之长,最看重面子了。不能私下解决吗?”羊一曼皱眉。
“私下解决,也要私下有用啊。已经给过他安静离场的机会,不珍惜,非闹得满城风雨……那我乐意陪他胡闹。”
羊一曼面露不忍:“边姐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张院长是坏人呢?不会搞错吧?他不会承认吧?”
“他不认也不行,我电脑上有他承认自己错误的录音。只要当众把录音放出来,张景同就等着啪啪打脸吧。”
“录音?只有录音吗?在你的电脑上?你有发给别人过吗?”
“没发过。这种偷录的证据,也不能到处发。如果私下传给很多人,反倒是他能怪我侵犯名誉权。”
羊一曼眼睛一亮,嘴角掀起,看着边月表情似笑非笑。
边月顿住两秒。
“边姐姐,那个录音能不能给我听听啊!拜托拜托~!”羊一曼用黏糊糊的声音撒娇。
边月想了想,爽快地答应:“可以啊,中午晚点我去食堂吃饭,把电脑带上,你可以在电脑上听。然后下午,我会直接去礼堂找张景同对峙,你们没事的话,都可以来看。”
*
军训汇演结束后,虎爷拉着边月去看老朱。老朱确实没收到钱,甚至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连问了虎爷好多问题。
边月笑道:“老朱,下午我有几个朋友过来,都是来找我的,为首那个名叫阙文辉,可别拦他们哦。”
老朱老实巴交地挠挠头:“阙文辉吗?好嘞边小姐,我记住了!前几天校长刚和我们打过招呼,陌生人一律不准进;就算一定要进,也要先汇报领导。不过嘛,既然是边小姐的朋友,那一定不是坏人,没问题啦!”
边月奇怪:“陌生人不准进?记录表登记了也不让进吗?学生家长呢?新学期送孩子来上学,总不能不准他们参观孩子的生活环境吧!”
“哦那倒不是,不是全不让进,有学生陪同的家长肯定是不算的。说的是那些没孩子在,长得凶巴巴,像是要进来抓人的……杜校长说了,现在开学季,最是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小偷惯犯混在人群中,校园里还是少些陌生人好。”
边月笑笑,点头说是,“杜校长考虑当真周全……”
抓人的人?哼,不就是在防抓张景同的人吗?早点汇报领导,好让张景同躲开?
他张景同是打算没人抓就装作无事发生,学校呆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吗?
可笑!
*
一周前,紫月湖度假区,边月离开后。
张景同颤抖着手打开银行APP,想最后再转点钱给妻子、孩子。
“转账失败。原因:银行卡冻结。”
张景同崩溃哀嚎,把手机一把砸到地上,屏幕磕在柜角,碎了,他也没有生气的力气。
“我不要进监狱!不要!不要!我不要在监狱里待十年!”
“好不容易快退休,就等着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难道我要在监狱过这一生吗?孩子们会怎么看我?同事们怎么看我?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可我只是帮人牵线搭桥,介绍些生意……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我不要进监狱,谁来救救我!校长,杜国强……!对,杜国强一定有办法,我要去找他!他在聚会上口口声声说,上头查基因改造只是一时兴起,只要忍一段时间就会过去,放屁,他说的全是骗人的!这次上面是想来真的!!”
张景同跌跌撞撞地跑向杜校长房间,“咣咣咣”砸门。
杜国强开门,看张景同疯癫的样子有些吃惊,忙请他进屋。
张景同猛地扑到杜国强身前,用力摇晃他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拿来开刀的是我!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这不公平,不公平!”
杜国强皱眉:“老张,别急,你把事情慢慢说清楚,你这样,我也没法帮你……”
张景同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地把边月恐吓他的事情说了。
杜国强大致听明白,陷入沉思。
张景同哭道:“老杜啊,怎么办!我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办!到时候大家全都要坐牢!没一个逃的掉!”
杜国强看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没出息样子,怒喝一声:“冷静点!老张!你怕得神志都不清醒了,对现状有什么帮助?我就是想给你出主意,你都没心思听!”
“你说你说!”张景同强迫自己静下来,“这么说你一定是有方法吧,快告诉我,我听!”
“脱罪的方法还没有……”
张景同脸色一变。
杜国强瞪他:“但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犯事的人在你前面,我们都没怕,你怕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在几个校长副校长面前,你犯罪重吗?难道我们推荐的生意比你少吗?你只是经销,我们可是直接参与到了研究项目中!”
张景同表情蔫蔫的。
杜国强安抚道:“老张你放心,你觉得我们会不想办法解决吗?明天我就去找关系,让大舅子帮你探探情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