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小卖部以后就一直在杨波家附近转悠,一圈、两圈——秦礼的目光落在杨波家北面的小院子上。
这是一个被栅栏和网子围起来的鸡窝,没有出入口,但是栅栏围得很低,秦礼蹲在地上掀开线网,挂在墙边的砖缝里,又在脚下垫了两块石头,轻松翻进了杨波家的院子。
晚上鸡都进鸡舍睡了,地面有厨房的灯照亮,也不算太暗,秦礼低着头避开地上的泥泞,来到厨房外。
厨房靠近鸡舍那侧有一个很大的木窗,秦礼站在窗外朝里看,就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让自己魂牵梦萦一下午的女人正靠在门口,双手抱住腿,脑袋抵在膝盖上,似乎是睡着了。
秦礼眼中是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疼,他不忍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靠在窗边的手没注意弄掉了一颗晒在台面上的大蒜,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样一点声响都使云殊意惊醒了过来。
云殊意猛地直起身,习惯性抱住头保护自己,许久过后,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他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
他环顾四周寻找发出声音的东西,视线扫过窗口,被站在窗外的人吓了一跳。
他张嘴无声叫喊,眼里满是害怕。
秦礼更加心疼了,他用指骨轻轻敲了敲窗户,压低声音:“是我。”
男人的声音透过窗缝钻进厨房,钻入云殊意耳中,他惶恐的神情减弱几分,但脸上仍旧带着害怕。
云殊意双手撑在门板上,透过门缝朝外看去,见杨波已经睡了,他紧绷的情绪才放松一点。
“喂,你出来一下。”秦礼又敲了敲玻璃,“我有话对你说。”
云殊意伶仃的双手无措地蜷缩,但想到方才男人的行为,最终还是感激大过了畏怯,他从地上爬起来,来到窗边。
澄澈明亮的双眼像是会说话一样,闪烁着疑惑。
“你出来。”秦礼不满足于隔着雾蒙蒙的窗户和女人对话,眼睛盯着女人即便蒙灰也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云殊意咬了咬唇,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他抓进门扇边缘,警惕地看着一旁的秦礼,只要秦礼有任何可疑动作,他都会立刻回到房里。
秦礼没在意女人的警惕,问:“你是被买来的?”
女人点头。
“想不想离开这里,我送你走,送你回家。”
云殊意的手猛地抓紧门板,眼里是满满当当得要溢出来的渴望,但是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低着头,额角碎发遮住了他落寞的眼。
秦礼恨铁不成钢:“这个男人对你这样子,你还不想走?”
云殊意欲语泪先流,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他用手捂着脸,一抽一噎地无声哭泣。
“我靠,我没骂你吧?”秦礼目瞪口呆,“怎么说哭就哭了?”
云殊意抹了把泪,蹲下身用树枝在泥地里写道:无家可归。
看完这几个字,秦礼真想扇刚才的自己一巴掌,他同云殊意一起蹲在屋檐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对不起……”秦礼弱声道歉,满眼愧疚。
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又能去哪?而且她还是个哑巴,出去做工可能要比现在的生活还要艰难,秦礼只是随意一想,就把自己想得心脏抽痛。
大不了他以后每天都来警告杨波一次,多照拂照拂她。
秦礼侧头看着女人清丽的面容,轻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握着树枝的手微动,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地上写下:云殊意。
最后一个字写完,他又慌忙用树枝划掉,重新写到:茹。
秦礼记住了。
他又问:“我今天给你的钱,你给杨波了吗?”
云殊意摇头,几缕发丝不经意拂过秦礼的鼻翼,淡淡的肥皂香气如柔荑般轻抚男人的唇和鼻。
秦礼被香得晕头转向,晕乎乎地想,什么肥皂这么香?比王老板家买的洋人香水还香……
云殊意将手伸进衣袖里,把秦礼今天给他的赔礼拿出来,献宝似的呈在秦礼眼前。
“这是什么?”秦礼敏锐地捕捉到了皓白腕间的那一抹青紫,一把抓住云殊意的手腕。
他不顾云殊意的挣扎,将衣袖挽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他打你?!”秦礼语气带着盛怒,“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殊意被秦礼的怒气吓了一跳,另一只手想去放下衣袖,结果另一只手也被男人抓住,两只手的衣袖都被挽到上臂。
云殊意的手很白,白得像没见过光一样,任何颜色出现在其中都极为明显。
青紫交加的痕迹遍布双臂,看起来无比可怖,秦礼不敢想其他地方还有多少伤口。
他胸膛剧烈起伏,放开云殊意的手,起身就要闯进屋,“老子现在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