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酒楼的烛火太迷离,让两人气涌间,忘却了规矩的约束。她口不择言,满嘴说得皆是插他心窝子的话,他便气昏了头,低头堵住了那张杀人不见血的嘴。
反抗是肯定的,不过后来,许是他嘴角破口处的血腥气儿太浓,她心疼了,慢慢不再抗拒,只乖巧的任他拥着,任他捏泥塑一般,耐心温柔的用唇描绘着。
后知后觉明白了谢燃的忧愁。方淮抬头,一脸匪夷。“咱两能一样吗?”他和怀玉虽互相爱慕,可没有夫妻之名,断不能行夫妻之实。而谢燃这头,程家女娘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还有甚好矫情的……
难道……
福临心至,忽然想通。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跃上岸来,勾过谢燃的肩膀:“莫不是你俩还没圆……”
赶紧上手将某人的嘴捂住,谢燃谨慎的环视了遍四周,尴尬的挑着眉眼。“朗朗乾坤下,你休得胡言!”
如果说方才只是猜测,那现在就可以坐实了。方淮满脸的不可置信,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不行?”
他们四个虽然一起长大,但除了齐六外皆洁身自好,还真没法验证这茬儿。
谢燃脸色骤变,一把将方淮搡了个仰倒。“你才不行,你们全家都不行!”
“哈哈哈哈……”再沉稳的人,这会儿也憋不住笑意了。方淮躺在草地上喘息,肚子笑得隐隐作痛。
“别笑了!我好着呢!”有些气急败坏,谢燃双肘架在膝上,想起自己当初答应岳父时的凿凿之言,恨不得自扇两个嘴巴。他当时怎么想的呢!竟觉得这不是大事,跟岳父的认可比起来,圆房而已,多么的微不足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这才两月功夫他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要是当初没这些约定,他和吟岁说不定情到深处还能创造出些意外惊喜,现在可好,磊落成了枷锁,成了打磨他的砂岩。
“那你可真悬了……”他虽只钟意过怀玉一人,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女娘若是不允你亲昵碰触,那十成十的心里肯定没你。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遇到不喜欢的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率先一步做出反应。
这点他深有体会。怀玉和亲刚归京时,上京不怀好意的儿郎何其之多,怀玉严加死守,连个照面都没跟他们打过。唯独有他,回回都能将人堵个正着。一回两回是碰巧,次数多了就明白了,是她心软,并未对自己赶尽杀绝。
这么一想,谢燃的确不容易。看得见摸得着,又心无旁骛的真心喜欢,每一刻相处的确就容易变成煎熬,特别是在他这么血气方刚的年纪。
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谢燃垂头丧气,霜打的茄子一般。“她可能就不喜欢我这样的……”
上京城中,武将家的儿郎本就不受贵圈女娘们的待见。而他,比其他武郎的声名更差,又不懂得如何讨女娘欢心,她不喜欢实在也正常。从未有过的挫败,他从根儿上将自己贬入尘埃。单向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整日似活在油锅里,待在一起时,烈火汹涌着里外煎炸,分开时又换成了小火,看着平静,内心里却熟透了般煎熬。
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方淮明白他的感受。因为喜欢,所以冷待不得,生怕对方厌忘了自己。然,靠得太近亦不行,怕自己情难自抑,唐突了对方。
进退维谷,再没什么词儿,比形容这种局面更为贴切了。
“你总是比我容易些……”他和怀玉之间还横卧着世俗偏见。
谢燃苦笑。对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若是她对他有心,就是让他把整个上京颠倒过来,他也不惧。
只可惜,博得她的喜欢,跟这些比较起来,难得多的多。
“我到底该怎么做?”低声喃喃,他不知觉间,将内心所想道了出来。
方淮盯着他出神,许是看惯了他以往傲娇的模样,难得见他无措,竟有些为人兄般的感动。“以真心换真心,投其所好,好事终成。”
情路上,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什么好的成功经验,那就勉强,将自己的招式祭出吧!
从未穿过月白色的常服,谢燃不自在的扯了扯翻领,跨进院门的脚步略带踟蹰。
恰是小食,主子在午歇,院中侍奉的下人也抽空躲懒,不是猫在耳房就是躲在檐阴下打盹儿。福安倚靠在主屋门边,两手插袖,头重的树梢熟果子一般,不住的下点。
没贸然进屋,谢燃立在他面前轻咳了声,福安立马打了个抖子,撑着眼皮儿精神起来。
“呦,主子回……”话被震惊掩住,福安见鬼了一般瞅着谢燃,抬手揉了几次眼睛,才续道:“您这衣裳……”
不是他大惊小怪!是自打跟着主子以来,十多年了,他从未见过主子穿浅色。猛然这么一换,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怎么瞧怎么别扭。
还有这常服翻领上的花样,蓝底钩纹的玉兰,苍天呐!他家主子何时穿过这样的纹路!
连纱帽上都着了玉扣,谢燃探身朝屋里瞅了眼,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