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家酒馆每天一日三餐实在太好吃了,她从前在家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后头跑出来闯江湖,风餐露宿什么都吃过,最饿的时候连山鼠都没逃过她的魔爪,对比之下雪烬这里的伙食简直格外美味,她舍不得放弃这么好吃的饭菜。
“雪烬姑娘不是给了我那么多银子嘛,我总要多做些活儿报答她。”贺知鼓起勇气找理由。
“不用,我们家老板很有钱,不用你报答。”鲤奴无情又冷漠地回答。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是打算在这儿赖着不走,而且还很能吃。
“好吧……”贺知有些失望,“那再待最后一天。”
鲤奴突然有种好像是他在强行赶人家走的错觉,虽然他本来也是在赶人家走。
“今晚做五珍脍和莲子羹。”
鲤奴轻飘飘抛下这句话就去招呼客人了,贺知眼睛亮了亮,激动地握拳:“好!”
今晚没什么月亮,打烊后酒足饭饱,雪烬三人便回去了。
雪烬直白地表示没有继续让她还账的意思,随时可以自由来去,不过看贺知那样子活像听不懂,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只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贺知在屋内休息,屋外下起了沙沙小雨,这种天气适合睡觉,她正酝酿睡意,突然从雨声里捕捉到一些什么不同来。
是脚步声,极轻极慢。
黑暗里她猛地睁开眼。
贺知耳力好,她心知后院里此刻正有人,轻盈地翻身落地,几近悄无声息,如同一只暗夜中巡视领地的猫。
她拿手将窗户纸戳开一个洞,沿着洞望出去。
是个黑衣人,个子很瘦小,整个人几乎融入到夜色中,从步伐来看是个练家子,那人左右望了望,确认没人发现自己后,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
黑衣人掀开后院盖糯米与曲汁的盖子,往里边撒了点什么粉末,贺知瞳孔微缩。
可恶,大半夜偷摸进来撒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贺知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倏忽间飞身而出朝那人袭去。
对方没想到院里有人,粉末散落一地,抬手急忙格挡,同贺知缠斗起来。
贺知武艺好,很快占了上风,三下五除二将那人制住,一个手刀将对方打晕找了根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第二天天一早,雪烬打着哈欠就过来了。
她昨晚教沉酌写字教了老半天,沉酌人小,那点字写得歪歪扭扭实在看不过眼,而且连数都不大会数。
谁家孩子能笨成这样?
贺知神秘兮兮地摸过来,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老板,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雪烬问。
贺知趁机提条件:“中午我想吃豆儿糕,你让厨子做我马上告诉你。”
“……”
“你说这人半夜摸进后院下药?”
雪烬拿脚踢了踢黑衣男子,对方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塞了块抹布,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瞪她。
“看什么看?”雪烬居高临下,“小毛贼还瞪起我来了,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熄了火,嘴巴上锁一般就是不吭声。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雪烬冷笑,“万老三是吧?”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挣脱绳子。
“万老三是谁?”贺知问。
“就那天闹事那个,”雪烬道,“贼心不死。”
“那个烟杆男?”贺知松了下关节,“欠收拾。”
“那现在怎么办?报官?”
雪烬沉思片刻,扬起一个笑:“不,我们这样。”
她偏头在贺知耳边说了什么。
鲤奴靠在一边津津有味翻着话本。
沉酌刚学了点字,结结巴巴地指着封皮认:“风……风什么……书……生二三……”
“《风流书生二三事》,”鲤奴一下合上,顶着旁边客人一下投过来的戏谑目光,“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它实则是一本讲如何种植农田和让人们丰衣足食的经世策略,我们都应当好好研习,做个对世间有用之人。”
“说得好!”不知道谁拍了拍掌。
鲤奴正经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这时有人进来:“老板,来瓶竹叶春。”
“好嘞!”鲤奴打了碗竹叶春过去,没注意到沉酌翻开了《风流书生二三事》。
回来时看到沉酌仔仔细细地读着:“什么伸……上,何处不……”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贺知一把夺走,义正言辞地数落鲤奴,“好啊你个老不羞的,竟然教小孩子读艳书。”
“我哪儿有?”鲤奴飞快地一把夺过来,“小酌酌,这经世策略之书得等你长大后才读,现在这里头的满腹经纶对你而言还是太过高深。”
其实鲤奴有些心虚,沉酌还这么小,万一将这书当做启蒙了,那还得了?
雪烬阴森森地凑过来:“我就说我那些话本都到哪儿去了,原来是在你这儿?”
沉酌摇了摇雪烬的袖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她:“仙女姐姐,里头两个人在打架。”
他一向称呼雪烬为仙女姐姐,鲤奴让他叫姐姐就好,他自己非要加个仙女。
“打架?”雪烬疑惑,“打什么架?”
沉酌将书拿过来,翻到某一页:“你看,这个人打这个人,好可怜。”
雪烬定睛一看,书上有个插画,一个男子正将另一个女子压在身下亲吻,刹那间面红耳赤。
她飞速合上,故作镇定:“那是修仙!他二人是在……是在参悟道法,方便日后飞升做神仙。”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鲤奴与贺知啼笑皆非。
沉酌懵懂地点点头。
几人正说着,突然传来一阵板凳掀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