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峙道:“劳烦舅母了。”
他目送着李长宁离开,谦虚道:“舅舅太客气了。”
沈原拍拍他的肩,道:“这有什么。上次给你的东西是让你拿去给聘礼撑撑门面的,这次的算是你阿母和我沈家对郡主的补偿。”
岳峙闻言,神色微冷。
沈原好笑道:“你瞧你,一提到你阿母就脸黑。你这孩子,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拼了命把你生下来的。她有心与你修好,你也不该一直冷着她。”
“安成君想与我修好,就那样对待我家郡主吗?”
沈原笑骂道:“你还真是有了新妇忘了娘啊。既然当了人家新妇,哪个不是要被君姑磋磨一二的。往后你们又不在一个府上住着,只是偶尔要听几句训斥罢了,伤不到她的。而且依我看,你那位郡主,可不像个舍得让自己吃闷亏的人。”
岳峙想到了那天太子妃给他转述秦妙跟安成君顶嘴的话,他听了之后既心疼又好笑。
太子妃说完感叹道,先前还怕秦妙是个锯嘴葫芦,碍于晚辈的身份就老老实实地挨训了,没想她反倒把训人的气晕了,当真是有趣。
岳峙对太子妃的维护道了谢,心里却更加不痛快起来。
他的父和母,是心底难以愈合的旧疤痕。岳家的主母容不下岳峙,他从小就被岳夫人同几个异母弟妹当成奴隶一样使唤,连岳家的下人也能对他呼来喝去。后来沈原有了些地位,亲自去岳家将他要了回来,让他一度以为他的阿母还在乎着自己。可当他满心欢喜地去见他的阿母时,那个美丽的女子却微蹙着眉头,止不住地埋怨自己的弟弟:
“他当老子的不管孩子,跟着我算个什么事!”
岳峙在沈家住了大半年,只见了阿母寥寥几面。每次见面他都期待已久,可事实是她连微笑都不愿意给他一个,更不用说他期待已久的、来自母亲的怀抱。
后来阿母另嫁,她笑吟吟地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看过岳峙的目光毫无留恋。
他又被丢下了。透过缝隙看着一身华服的阿母逐渐远去,他颓然跌坐在地。是沈原最后将他从上锁的柜子里放出来,虎着脸道:
“不许一脸丧气,大不了以后舅舅养你。”
他跟着沈原南征北战,立下了许多战功,这次更是凭着一次以少胜多的突袭,打得末桀人措手不及,直接掐断了他们的后援,让前方的大军打了一次大大的胜仗。捷报传来雍都时,宣帝大喜,立即下旨封他为侯。
岳峙得胜归来,安成君第一时间邀他入府,倾诉母子亲情。
继父在一旁宽慰岳峙道:“知你立了大功,你阿母很是为你骄傲,你是她最优秀的儿子。”
安成君流着泪拥抱着他:“我的儿,你清减了好些。知你在战场上,阿母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他不置可否。再见安成君,岳峙已经全然没有了儿时的憧憬与喜悦。
他的心是一团千疮百孔的破烂麻布,有人细细密密地为他织补着经纬,有人忙着在上面插满鲜花。可是心都漏了,花也会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