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杰森抓起多米诺面具。
"不。"布鲁斯和迪克同时开口。
杰森的手指僵在半空。他看见阿尔弗雷德无声地叹了口气,看见布鲁斯的下颌线绷成刀刃,看见迪克把刚卸下的护臂又戴了回去——咔、咔、咔。
杰森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这种恐惧不是那种面对枪口时的战栗,也不是从滴水兽上失足坠落的瞬间。它更安静,更顽固,像一块淤青藏在皮肤底下,平时不痛不痒,但轻轻一按就让人浑身发冷。
他试过讨好迪克——真的试过。毕竟谁会不喜欢黄金男孩?即使他不做罗宾了,杰森也还是相对崇拜着迪克。
在训练时故意夸奖对方,在夜巡时主动配合,甚至在迪克回庄园时特意换上那件阿尔弗雷德新洗的罗宾制服。
但迪克的眼神总是越过他,像在看一个暂时占用他旧房间的租客。
而布鲁斯……布鲁斯的态度更微妙。有时候杰森觉得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在生长,比如那次他肋骨断了三根,布鲁斯在医疗室守到天亮。
但更多时候,当迪克出现在蝙蝠洞,布鲁斯整个人会微妙地松弛下来,像是终于卸下某种重担。
杰森站在蝙蝠洞的阴影里,看着迪克调试夜翼的装备,布鲁斯站在他旁边,两人之间流动着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阿尔弗雷德端着红茶走过去,自然地加入他们。
他突然想起犯罪巷的冬天,那些趴在滴水成冰的窗户外,偷看别人家圣诞晚餐的日子。
原来有些距离,不是一件制服就能跨越的。
他咬紧了牙关,齿间几乎要磨出铁锈味。
蝙蝠洞的冷光在迪克和布鲁斯之间流淌,他们正低声交谈着什么,阿尔弗雷德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蒸汽模糊了老管家镜片后的笑意。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全家福,而他是画框外多余的阴影。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可能是未说出口的话,也可能是纯粹的、滚烫的耻辱。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我先走了。"
没人抬头。
迪克的手搭在布鲁斯肩上,两人对着全息投影讨论着什么,阿尔弗雷德转身去整理医疗箱。他的声音消散在蝙蝠洞永恒的滴水声中,连回音都吝啬给予。
于是他转身,脚步比影子还轻。没有人喊他,没有人挽留,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通往庄园的台阶很长,长得足够让一个少年想明白很多事情。月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在他紧握的拳头上——那里还留着白天训练时的淤青,是布鲁斯亲手给他缠的绷带。
现在它开始隐隐作痛。
夜风割着他的脸,像无数细小的刀片。
杰森奔跑着,衣角猎猎作响,像是要挣脱什么。高楼的轮廓在视野里扭曲,韦恩庄园的尖顶渐渐缩小,最终被浓雾吞噬。
他需要回去——不是那个铺着波斯地毯、摆满古董的华丽牢笼,而是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窄巷。那里的墙壁上还留着他十二岁时刻下的记号,那里的排水沟里永远漂浮着针头和污秽,那里的空气吸进肺里会让人咳嗽,但至少真实得刺骨。
他的脚步在某个锈蚀的消防梯前停下。二楼的那扇窗户依然没锁——就像他离开的那天一样。
杰森熟练的翻进破旧的窗户,灰尘簌簌落下,钻进他的衣领。
屋内比记忆中还小。塌陷的沙发床上还留着人形凹陷,罐头盒堆成的茶几上落满烟灰。
他跪下来,手指抠开地板某处的裂缝,从里面摸出半包发霉的饼干和生锈的弹簧刀。
刀柄上的血迹早已氧化成黑色。
窗外,哥谭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一滩被打翻的颜料。杰森靠在潮湿的墙面上,突然想起阿尔弗雷德昨天烤的小甜饼,温暖的黄油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他狠狠咬了一口发硬的饼干,苦味在口腔里炸开。这才是他该在的地方——在恶臭与罪恶中腐烂,而不是在那些精致的瓷器和水晶吊灯下扮演一个可笑的冒牌货。
突然,杰森的脊椎窜过一道电流般的寒意。
墙角的阴影在蠕动,像一团活着的沥青。他后撤半步,脚跟抵到墙根时才发现自己退回了小时候的习惯——那个总被醉汉踹门的角落永远留着一块逃生空间。
"还是这么神经质啊,杰伊。"
声音先于人影出现,沙哑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声带。莱拉·斯特林从黑暗里浮出来,破洞的渔网袜勾在消防梯铁锈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她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间夹着半支卷烟,烟灰簌簌落在杰森小时候用粉笔画在地板上的身高刻度线上。
“莱拉?去你的,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