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DC宇宙的绝大多数故事里,蝙蝠侠是矗立在人类可能性巅峰的黑色图腾。他是多重身份的完美集合体——
哥谭王子的优雅矜贵与黑暗骑士的暴烈美学在他身上达成微妙平衡。
韦恩庄园的香槟酒会与犯罪巷的暴力执法是同一个人物的AB面,就像他制服下永远藏着三枚蝙蝠镖的暗袋,而西装内衬里永远备着能黑进联邦数据库的微型终端。
作为世界第一侦探,他能从一粒花粉推断出整个哥谭地下水源的污染路径;作为战术大师,他提前五年就为正义联盟每位成员设计了反制方案。
当超人被反生命方程式控制时,当绿灯侠被视差怪附体时,当整个地球陷入疯狂时——总是这个没有超能力的人类,用染血的指节敲响瞭望塔的警报。
蝙蝠侠是哥谭上空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是罪犯们午夜惊醒时的冷汗,是正义联盟最坚实的后盾——所有人都记得他徒手挥动氪石长矛的瞬间,记得他在巴巴托斯面前寸步不退的身影,记得他在世界陷落时永远准备好的Plan B。
但他们都忘了。
忘了他制服下断裂后又愈合的肋骨会在雨天隐隐作痛,忘了他每次注射肾上腺素时手臂上密布的针孔,忘了他面对小丑染血的扑克牌时瞬间僵硬的指尖。
布鲁斯·韦恩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类,他确实很强大,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大,甚至比神还强大。但既然是人,总会累的。
阿尔弗雷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见布鲁斯半跪在面前——不是那个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而是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孩子。
他的后背几乎汗湿,指节死死攥着披风边缘,像是要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的瞳孔在颤抖,蓝绿色的虹膜里倒映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DNA图谱,那些数据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理智。
恐惧。
阿尔弗雷德从未在布鲁斯脸上见过如此赤裸的恐惧。不是面对强敌时的警觉,不是生死一线的紧绷,而是某种更深、更原始的颤栗。
就像八岁那年,他在犯罪巷的雨夜里回头,却发现父母再也不会醒来时的表情。
老管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他想起布鲁斯第一次穿上蝙蝠战衣时的样子,想起他每次重伤后咬着牙复健的样子,想起他在杰森死后独自坐在蝙蝠车里,把脸埋进染血手套里的样子——
但这一次不一样。
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刚触到枪柄,记忆突然闪回到不久前的那天。蝙蝠洞的监控录像至今仍封存在最高加密档案里——蝙蝠侠跪在血泊里,面前躺着失去气息的小丑,而杰森·托德的尸体就在三米外。
那是布鲁斯最接近杀人的时刻。
阿尔弗雷德的指尖触碰到扳机的瞬间,七十年的岁月突然坍缩成指尖一点冰凉的触感。
枪很沉。比他年轻时在SAS服役时用的任何武器都沉。
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很清楚布鲁斯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他会变得如此神经质和恐惧,他看起来如此脆弱,同时在小丑病毒的影响下,布鲁斯看起来就像另一个小丑了。
布鲁斯就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后颈的骨节在战衣的包裹下清晰可见——那里有一道旧伤,是被贝恩伤到的。阿尔弗雷德曾花了三个月时间,每天帮他在复健器械上重新学习呼吸。
老管家的食指微微弯曲,却在扳机第一道火的位置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布鲁斯五岁那年发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却还攥着他的手指说"阿福不要怕";想起布鲁斯第一次穿上自制蝙蝠衣时笨拙地转圈,结果被过长的披风绊倒;想起杰森死后,布鲁斯连续七天七夜坐在蝙蝠电脑前,最后昏倒时手心里还攥着那枚染血的罗宾徽章。
枪管开始颤抖。
阿尔弗雷德看见布鲁斯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椎的弧度往下滑——就像那个雨夜,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小少爷回庄园时,雨水也是这样顺着孩子的发梢滴进他的衣领。
"原谅我..."老管家的声音碎在喉咙里,枪口缓缓垂下,"...布鲁斯。"
枪,终究没有响。
阿尔弗雷德的双手刚碰到布鲁斯的肩膀,就僵在了半空。
布鲁斯的颈椎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像是生锈的玩偶在转动关节。他抬起头时,月光从蝙蝠洞的穹顶裂缝漏下来,正好照在那双眼睛上——原本蓝绿色的虹膜此刻完全变成了荧光绿,像两块被强酸腐蚀的翡翠,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阿~福~"布鲁斯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音节都带着诡异的颤音。
他的嘴角向耳根咧开,露出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弧度,牙龈渗出的血丝在牙齿上拉出细长的红线。
阿尔弗雷德闻到了苦杏仁混着腐肉的气味。
老管家后退时撞翻了手术器械台,剪刀和镊子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但最刺耳的是布鲁斯——不,是那个占据布鲁斯身体的东西——发出的笑声。那不是人类喉咙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无数玻璃碎片在金属罐里摇晃的声响。
"惊喜!"布鲁斯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指甲在颧骨上抓出血痕,"猜猜谁在和你说话?是Brucie?还是...嘻嘻...某个更老的朋友?"
蝙蝠洞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把两人影子投在岩壁上。
阿尔弗雷德的影子佝偻苍老,而布鲁斯的影子——那团黑影正在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触手从披风里钻出来。
"杀了我..."布鲁斯的眼球突然恢复清明一秒,声音变回阿尔弗雷德熟悉的频率,但随即又被绿色吞没,"快...阿福...趁我还..."
荧光绿再次覆盖瞳孔时,那个诡异的笑容扯得更开了,嘴角几乎裂到耳垂。布鲁斯歪着头,用一种极为欢快的语调轻声说:
"Boo."
阿尔弗雷德的脊背狠狠撞上蝙蝠洞的岩石地面,后脑勺在金属器械托盘上磕出一声闷响。年迈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更痛的是下一秒砸在胸口的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