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糖都快吃完了,嘴里甜得发苦。林梦俭走得越来越慢,捱到地铁长椅上。这回他的车先到了,他没动,文月渠却先一步进去。
“我送你。”
林梦俭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文月渠先他一步说出口。
林梦俭的牙又开始疼。今天不该吃那么多糖的。他从兜里拿出六条灯谜纸,跟文月渠商量怎么分。
“一人拿一张最喜欢的,然后随机抽两张?”
文月渠自然而然地单手握拳,出石头输给了林梦俭的布。
“你先。”
林梦俭犹豫了一下,视线短暂停留在第一张,却又移开,最后拿走了第二张“月光下散步(打一成语)”。
“我果然还是,这张!”
文月渠直奔主题,拿走第一张“一口咬去多半截(打一字)”。
他们将剩下的四张背过来,随机抽出来。林梦俭看着“一口咬掉牛尾巴(打一字)”出神。
“这两个好像,换糖的时候猜出来的人也很多。”
文月渠把自己的也拿过来。
“是,可能单字比较简单吧。”
林梦俭摩挲着牛尾巴,珍惜地收了起来。
地铁到站,文月渠也跟着下了车。其实一出地铁站就是家属大院,但林梦俭莫名说不出口,在大街上又走了一截。
文月渠不说笑了,绷着脸,捏紧书包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晚了,就到……”
林梦俭刚出声,就被文月渠给打断了。
“林梦俭,”她忽然转头,抱着自己的书包,浑身紧绷,“你现在……”
“嗯?”
“你现在还想看我的手札本吗?”
林梦俭有一瞬错愕。
“嗯,”他轻声问,“可以吗?”
文月渠眼眶发红,将手札本拿出来。林梦俭双手接过那厚厚的一本,觉得有些沉。他想自己现在恐怕只来得及翻一翻。
然而文月渠说着“谢谢你”,就大步跑回了地铁站,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拉好,近乎落荒而逃。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等下,这个——”
林梦俭捧着手札本追了几步,已经完全看不见文月渠的身影。
为什么?
林梦俭往回走,坐到行李堆里也还是在想。
为什么要谢我?
不是再见,而是谢谢?
林母早早睡下,毕竟明天的早班飞机。而林梦俭睡意全无,扭开台灯,一页页细看手札本。结果直到林母推门催他起床,他也还在书桌边坐着。
“小俭?”
林梦俭侧过头,吓了林母一跳。
“怎么了?别哭呀,太舍不得这里了吗?”
林母上去摸摸他的头,看见桌面上的手札本,“以后又不是不能再回来了,你舍不得朋友们还可以线上联系呀,现在这么方便……”
林梦俭起身洗脸,默默背好行李坐上去机场的车。林母仍在安慰他。但他终于明白过来文月渠最后的意思。
他们不会再联系了。
飞机起飞,失重感带起一阵心悸。
林母戴着眼罩继续补觉。林梦俭靠着窗,翻开手札本,摩挲过个别被晕开的墨字,继续读她十六岁的诗。
“送你一匹六脚马,
踩过长冬连天的云翳,
带走腐烂变形的记忆,
融化在旸谷的光晕里。”
林梦俭合上手札本,拿出文月渠送的新本子放在上面。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从里面掉出来,他捡拾起,才发现是折成的衬衫。背面写了几个小字。
“可以用这个本子写点什么:)”
林梦俭翻开空白本,却久久无法下笔。他忽然明白了些许文月渠那时无法作画的心情,但似乎太晚了。
文月渠不会再和他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