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舞姬都是从吐蕃来的胡姬,舞姿极妙,还望陛下笑纳。”
这些舞姬是拓跋将军在前线时收的俘虏,而今却被拓跋彧拿来借花献佛。但他定想不到他那小情人也在其中。
不多时,乐声变换,变得欢快起来。舞姬们随乐曲而舞动,叫人移不开眼。
裴淳正悄然抬眼对着身侧的琼叶。
琼叶心下了然,时机已到。
骤然间,只听见“叮当”一声,玉盘落下,四分五裂——
“喵!”
“啊——”
殿中霎时一片混乱。一只狸奴从屏风后跑了出来,直奔着那群舞姬去了。
几个舞姬乍然被这狸奴一吓,顿时四处散开。
屏风后的女眷们也纷纷站起身去瞧,只瞧见方才站在中间的舞姬正低头瘫坐在地上。看样子似是吓得不轻。
明帝眉心微皱,“这是谁的狸奴?”
此话刚出,裴淳便慢悠悠走到屏风后,隔着屏风能隐约看见她面上带着不安。
“福宁?”
还未待裴淳开口,便听见她一旁的琼叶惊呼道:“哎呀殿下!你的手怎么了?”
裴淳语气温和,“无碍。不过是方才雪球忽得发疯,被它打碎的玉盘划伤了手罢了。”
说罢她又朝明帝得体地行了福身礼:“父皇息怒,这猫儿是女儿的,方才也是忽然受了惊吓才会发狂。”
听着竟还有几分可怜,隔着屏风望过去果真看到了一抹猩红,瞧上去伤口不浅。
“罢了,你先下去处理伤口。”
裴淳微微颔首,随后便递了个眼神给琼叶。
琼叶心领神会,从屏风后走出,径直走去寻那猫儿。
而这狸奴正不偏不倚地坐在那舞姬身旁。
琼叶弓着身子走到中间,忽得跪下身去,发了疯似地嚷:“沁嫔娘娘恕罪、沁嫔娘娘恕罪!”
听她这么一嚷,女席众人陡然愣住。今日席间并没有后妃在场,沁嫔怎地会混在舞姬当中?
率先开口的是裴淳,她故作姿态厉声呵道:“琼叶,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你在胡乱嚷些什么!”
琼叶这才抱着狸奴慌慌张张回到女席。
有好事者垫着脚去瞧,却始终只瞧出个背影来。
只有拓跋彧愣在原地,表情凝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忽得发怒:“殿前失仪,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舞姬们不明所以,吓得不轻。跪完便连忙退出大殿。
裴淳的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大殿。
一阵穿堂风过,屏风被吹得“哐哐”作响。
片刻不知是谁在席间大喊道:“是沁嫔!是沁嫔!”
而裴淳正对上那双桃花眼,女人立在门口,风过已将她那面纱吹起大半。
她却在片刻内变了脸,跪在拓跋彧面前:“彧郎我好害怕!”
彼时,拓跋彧垂眸却发现笙歌正扯着他的衣衫。
方才便觉着不对劲,只当她是被有心之人塞到了舞姬当中。
如今她这一变脸他便全然明白了。
笙歌被人策反了。
他抬眼去瞧,却发现一双清亮的杏眼,正不带杂念地看着他,瞧着倒是很无辜。
裴淳……?
回想起今日桩桩件件,未必有些太过巧合。怎会在有人来红玉楼找他麻烦后,裴淳又恰好出现在附近。而笙歌则又正正好混迹于在他安排的舞姬当中。一桩又一件,竟环环相扣。
从前竟是小瞧了她。
好一个裴淳!
拓跋彧话停在嘴边还未说什么却听见一道戏谑声,清凌凌的:“小将军,和后妃搅在一起,如此行径,够灭几次九族?”
此话一出,不论眼前这个是真沁嫔还是假沁嫔,拓跋彧都已经骑虎难下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明鉴啊!此女冒充沁嫔娘娘胆大包天,当斩之!我与她并不相识啊!”
拓跋彧虽心里发慌,可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自定下的。二皇子如今还在肃州拓跋家的军营中历练。陛下需要拓跋家的兵权为二皇子丰满羽翼。
太子无能,不堪重用,可他背后是皇后母族秦家,整个羽林军。
当年圣上能坐上皇位也是靠的皇后母族,因此他如今不敢轻易废太子。
若是要制衡秦家,便只能扶持拓跋家。
此事关乎社稷,陛下怎可能为着这种荒唐事和拓跋家翻脸。
裴淳又怎会不懂,她压根没想过光靠此事便能退婚。
可不是还有位同谋呢吗?如今她做完她该做的事了,剩下的便看那位同谋的了。
既然敢传信给她,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办成此事。如今她倒是也开始好奇究竟还有谁想打拓跋家的主意了。
场上陷入沉寂,明帝面色沉重,沉吟片刻才道:“将这冒充沁嫔的妖女给朕拖下去杖毙!“
话音落下,拓跋彧才长舒了口气。拍了拍灰竟站了起来,好似无事发生般。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明帝也无心再待在席面上。自然懒得和拓跋彧计较,摆手便要遣散众人。
琼叶瞧拓跋彧毫发未伤,不自觉看了眼自家殿下。
总不能忙活半天却叫这家伙全身而退吧?
裴淳却不急,稳稳坐在位置上,斟了一杯桂花酿。
低声轻语:“不急。”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屏风外的那袭青衣处。
谢之燕,你究竟为自己图谋,还是在替谁做事......
“陛下不好了!营中急报!二殿下身中毒箭!”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裴淳拉出思绪。
那太监喘着粗气跪在地上,紧接着道:“来报的是二殿下身边的清影,人刚到紫宸殿就昏过去了。昏死前嘴里一直念叨,念叨.......”
那太监抬起头,却一直盯着拓跋彧,欲言又止。
明帝心系儿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步虚浮,“你说,你说啊!”
“他说、拓跋将军意欲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