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听到有人的嗤笑声,抬眼一看,正是我那位左纹青龙白虎的狱友。
“从你入狱的那刻起,‘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谢朝阳’就已经成了一条大家默认的规则咯。”他压低了声音,俯身对我道。
我知道他说的绝非戏言,后背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同时对他提醒的行为疑窦丛生。
每件深蓝色狱服的胸口位置上都绣着姓名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知道了他叫李文博。
顶着这么粗犷的外形取如此文雅的名字,还挺奇怪。
按照时间表,我们接下来得去食堂吃饭,八点准时集合,做狱警发配的任务。
发配早餐的是监狱的犯人,明明在我之前的每个人都拿到了圆乎乎的白馒头,但落到我手里的,却是一个发育极其不良的瘦小馒头。
我一张嘴便吞没了,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
“我也没法啊……”我小声嘟囔着,“看看能不能饿死吧,感觉饿死也是走向天堂的捷径呢。”
监狱里的劳动大致分为两种类型,密集型体力劳动和技能型劳动。前者通常涉及矿业、农业、制造业等领域,而后者监狱会根据犯人的特殊技能安排相应的脑力劳动或技术性工作。
作为蠢货,我当然是被分配去生产足球。染色足球的工艺流程名称叫做色母粒调色,我必须在八个小时工作制中染完三百个球,否则就得加班。
我笨拙地用五指吸着足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浸入染色池子里。眼看着周边的人把手中的球转得风生水起,我就意识到我今晚肯定吃不上饭了。
当狱警来下班检查时,大部分犯人都捂着腰,嘴里零零碎碎地抱怨着,像成群的蚂蚁走回去。
“还欠九十九个。”狱警拿着清单说,“把剩下的都染完再回去。”
我满脸悲怆地看看那一排白色的球,说:“是……”
大约到了晚上九点,九十九个足球才全部被染色完毕。
此时正是盛夏,窗外的蝉不知道已经叫了多少轮。呆在几近密闭的工厂里,我的汗水早就湿透了衣服,整个人就好比从水底捞月上来的猴子,湿漉漉的。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路过空荡荡的食堂,再次走进狭窄逼仄的浴室。里面有一些人在洗澡,我选了个空缺的位置,握住锈迹斑斑的开关,让凉水从头顶倾泻而下。
身后有人在当众互相解决,声响弄得挺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回头了。
强压的水流迫使我闭着眼睛,我伸出手胡乱在壁沿上摸索,想抓住滑溜溜的肥皂。
我确实是抓到了一个东西,但不是肥皂,而是一只人手。
下一秒,这只手就猛地把我的手腕拧到一边,我疼得弯下了腰,头部也被人按住,类似于警察抓住小偷的姿势。
“等你好久了,大明星。”小个子男人阴恻恻地说,“听说你加班了?”
“三百个球,对新手来说还是很有挑战性的。”我盯着他长满腿毛的小腿,道。
“哦,那我们接下来可以试着做点你熟悉的事情。”小个子男人吹了声口哨,示意几个人把我摁到墙上,“听说你们的资源是靠这玩意拿来的,让哥们几个今天也体验一把你们这行的技术呗。”
他们推搡的力气很大,我脑袋一仰,便撞到了水管,疼得我一咧嘴。
“靠。”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忽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小个子男人,“喂,小矮子,我宁可关禁闭,也不愿意服务你这种细狗……”
小个子男人神色一变,拿起肥皂就要往我嘴里塞,我大吼一声,将拳头挥出。
地板湿滑,我们这群扭打的人一骨碌全抱团摔倒了。混乱中,我用牙使劲咬着第一个人的耳朵,用手使劲拧着第二个人的胳膊,脚使劲踩着第三个人的脸:“想睡我?!你再想一个试试看啊?!去梦里肖想吧!”
可惜寡不敌众,我自然很快就又被按在地上。小个子男人半边脸青肿起来,揪住我的头发,对浴室里的所有人说:“还有半小时才到点,这半小时,怎么玩他都行。”
“哎呀呀呀,这样不太好吧。”这时,角落里一直淡定地洗着澡的李博文关了水,赤着脚走过来。
他以大手抓着浴巾,胡乱在寸头上抹了几把:“动静太大,会引来狱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