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一个踉跄后万俟氏终于醒了过来,一转头就对上了殿下笑意盈盈的脸。他呆愣着眨了两下眼,然后低头红了耳尖。
“你守着两根蜡烛做什么。”殿下抬手,我默契地将火折子递到殿下手中,“下面那群人也是忙昏头了,居然没有把龙凤烛点上。”
“是我让他们先别点的。”
殿下往前微微一探想要将龙凤烛点上,听到万俟氏的话后停了下来,问:“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点?”
“听家人说,新人在新婚当夜点燃龙凤烛若是燃烧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熄灭,则象征着这对新人将会忠贞美满、白头偕老。”万俟氏认真地说,“可是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殿下,怎么能确定你是不是能和我白头偕老的人呢?”
放肆!
听到这话后我立马便不满地看向万俟氏。
“原来如此,礼官没跟我提过这个习俗。”殿下平静地回复了万俟氏的前半句话,避重就轻地回复后半句话,“你以前居然没见过我吗?刚才细想下来,发现我对你也没有印象。”
“因为天生身体不好我很少出门,常见的只有家中几位兄弟姊妹。”
“都在家里啊,那平日做些什么消遣?”
“能消遣的左不过那几样。”万俟氏怔怔地回话,越过未点的龙凤烛抬眼去瞧殿下,忽然说:“殿下与我想象的长得不一样。”
殿下笑着揶揄:“你会想象我长什么样吗?”
“嗯。”万俟氏郑重地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略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托人买过殿下的画像,里面有胖有瘦,有美有丑,唯一相同的是没有一副长得跟殿下一样。”
画师玩弄的手段殿下自然十分清楚,似不经意地问:“好看的多呢还是丑的多呢。”
“殿下比画像上的人好看多了。”万俟氏说,“本以为寻到的是名师之作,直到见到殿下才知云泥之别。”
好聪明的一个人。我暗自赞叹着。
世人皆是爱美嫌丑之人,常有人借画师之手抹黑。殿下的本意是想问百姓中喜她的人多还是恶她的人多。万俟氏不知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懂,把殿下的话曲解成了问我好不好看的儿女情话。
殿下起身示意我离开,然后走到了万俟氏那边握着他的手耐心地询问:“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这龙凤烛还要点吗?”
退出去后我转身将门关上,见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万俟氏从殿下手中接过了火折子。
第二日,我瞧见那龙凤烛尽数燃尽,滴了烛台一脚红泪。
多情之人不入薄情帝王家。
所有人都以为殿下娶万俟氏是和万俟家达成了某些交易。哪怕他们看起来相敬如宾,哪怕他们表现得情深意笃,都觉得不过是给万俟家一个面子罢了。
喜欢殿下的李将军是这样认为的,陪伴殿下最多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都擅自按照自己的想象捏造出殿下的形象。我们认为她是一把权利兵刃、一部晦涩难懂的书,期盼从她那里获取更多的偏爱温情,却又否认了她作为人存在的温度。只因为那温热,暖的不是我。
妒忌和畏惧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做出了错误却更好接受的判断。后来我们都因为这个判断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应该更冷静一点的。
我曾无数次嗤笑世人往往在最需要冷静思考的时候马马虎虎地慌乱行事,给自己留下一堆致命的破绽。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都是那么回事,怎么可能不关心则乱?明明只要冷静思考过一次,就能发现——万俟氏是唯一一个从初见开始就告诉殿下,他想忠贞美满的人只是卢昇,不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