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丢了官位,谋逆之事也做不得啊。魏九安想着。
边这样想边加快脚步。身后,宋楠道:“拦住他。”
霎时,几个下人不知从何处出来,手持刀剑,抵住他的脖颈。
实在是有些突然,魏九安来不及从腰间抽出短刀,颈侧便感受到了刀刃的寒意。
宋楠又喝了口茶,道:“要不然,你再想想?”
魏九安却执拗地连头都不转,道:“既然言已出口,便没有撤回的余地。不做就是不做,官位也好性命也罢,听凭处置。”
世子刚要开口,宋楠便拍了拍手,盖住了他的声音,笑道:“好、好、好。既然魏大人心意已决要扶持不成气候的天子,我也无法多说,不要半途而废哦。”
言罢,那几个下人收回刀剑,侧身给魏九安让出一条路。
魏九安颔首,道:“匡扶正统,虽险不弃。”
出宋府后,魏九安寻了家面馆,随便对付了几口,便算是用晚膳了。
他还是有些不敢面对白羽尘,毕竟刚同谋逆之辈来往,虽言辞拒绝,却还是难避嫌疑。
圣辰宫,夜。
屋内传来二人的交谈声,但魏九安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听见,加上安烬不在,没拦他,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刚一推开门,交谈声戛然而止。
魏九安察觉到不对,抬眸,见白羽尘坐在主位上,程秋站在他面前,好似说着些什么。
毕竟有外人在,还是要端着礼仪的。
魏九安跪了下去,拱手道:“臣私闯御前,请皇上责罚。”
白羽尘一怔,随后起身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道:“快起来,地上凉。”
程秋看了魏九安一眼,道:“皇上,那……”
白羽尘拉着魏九安的手,对她道:“择日再议吧。”
程秋颔首,行了礼后便退下了。
屋内只剩白魏二人,静得落针可闻。
魏九安剪了蜡烛,回头看向他时,他已然斜倚在了榻上,似乎也在等自己。
魏九安脱了外袍,只剩一件中衣。
他脱了鞋袜,上了床榻,跪坐在白羽尘身后,给他捏着肩膀,道:“这么晚了还在议事,好生歇息吧。”
白羽尘呼出一口浊气,道:“累啊……方才还见了掖庭的几位女官,你猜她们说什么?”
魏九安一猜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好奇道:“什么?”
白羽尘笑道:“她们让我给你个名分。”
魏九安一怔,手上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道:“你今日有心事?”
魏九安垂眸,道:“没有。”
白羽尘闭上眼睛,直接道破:“宋楠叫你去他府上,名为议政,实为谋逆。”
魏九安吓了一跳,知道这是重罪,遂连忙下了榻,重重叩首道:“请皇上明察!”
白羽尘叹了口气,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全然忘了。”
魏九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左不过就是礼仪之事、亲疏之事。
但和谋逆大罪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魏九安抬起头,看向白羽尘,摇头道:“臣……我没有选择叛国。”
白羽尘朝他伸出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魏九安惶恐,跪地不起,道:“想必吏部的卷宗里都有记录,我曾是睿王世子的家奴。家奴,连客卿都算不上。”
白羽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也单膝跪地,直到视线与他齐平。
魏九安看着他的眼睛,鼻子一酸,道:“你都知道的,对吧?”
白羽尘点头,道:“在你我初次见面之前,我便全都知道了。”
魏九安很不理解,道:“我是罪臣之后啊……”
白羽尘却直接打断他,道:“你不是。”
见魏九安怔愣,白羽尘的手搭上他的肩,道:“祖辈的事早就过去了。若是这般下定论的话,我还是反贼之子呢。更何况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我这个反贼之子。我父皇没有追究魏氏的过错,只是你祖父所效忠的君主败了而已。”
白羽尘将他抱进怀里,道:“早就过去了。”
魏九安靠在他怀里,脸颊上淌下一滴泪,落在白羽尘的颈侧。
后来,浑浑噩噩间,白羽尘将他抱上龙榻,却也只是掖好了被角后便离开。
寝宫内熄了灯,偏殿的烛火却亮了一夜。
翌日,清晨。
魏九安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白羽尘躺在他身侧,搂着他。
魏九安枕着他的手臂,刚动弹了一下,白羽尘便睁开了眼,微笑道:“再躺会儿吧。”
魏九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白羽尘道:“我命人做了套新官袍,你待会儿换上看看。”
魏九安道:“是襄政郎的服饰?”
白羽尘点头,笑道:“自然。”
顿了顿,白羽尘又道:“我今儿一天都要同掖庭和礼部的人议事,你在偏殿等着我吧。”
魏九安疑惑道:“什么事?”
白羽尘道:“其实昨夜已经同程秋商议过了,但程秋毕竟不算女官,说了也不作数,所以今日还要再议。”
魏九安猜了个大概,垂眸道:“你是不是要大婚了?”
白羽尘微笑着,点了点头。
魏九安有些不悦,但还是极力掩饰好,道:“那我日后少出入圣辰宫吧,不然惹人非议,对你和未来皇后都不好。”
白羽尘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这个回答,道:“你不好奇是谁?”
魏九安想了想,道:“程姑娘?”
白羽尘摇头,道:“不是。”
魏九安又说了好几位世家贵女的名字,白羽尘都说不是。他也猜不出了。
白羽尘笑道:“等过年的时候告诉你,好不好?”
魏九安点了点头。
片刻后,二人起床洗漱,安烬将新制的官袍送来——
说来,这身官袍的款式与侍卫服差不多,宽袖束口,配上护腕,干净利落。
只是纹样更繁琐了些,穿上之后也更重。
白羽尘笑着凑过来,咂咂嘴,道:“不错啊。”
魏九安回头看向他,笑道:“这布料倒是舒服。”
白羽尘拉着他的手,道:“你喜欢就好。走吧。”
清晨到底是有些冷的,但白羽尘的手却还是温热,魏九安便忍不住握得紧了些。
白羽尘垂眸,看向身侧的爱妻,打趣道:“今儿这么黏人啊。”
魏九安却故意道:“日后等你成了家,我就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了,现在还来得及。”
白羽尘笑了,没说话。
宣政殿。
宦官高喝后,大臣们作揖行礼。白羽尘走来,坐在龙椅上。魏九安则站在了武将行列里,一同作揖。
白羽尘落座后,群臣叩首,三呼万岁。
魏九安偷瞄了一眼,站在自己斜前方的就是秋猎那日见到的湘王殿下。
白羽昼也换上了官袍,眉眼间些许凌厉,倒是与白羽尘一些相似。
好巧不巧,就是魏九安这一抬眸,正好与文官行列中的一位御史对上了视线。
这位大抵就是受命弹劾睿王的。魏九安心道。
这时,白羽尘抬手,众人平身。
那位御史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端坐上首的白羽尘朝白羽昼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