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南蛮王庭。
接连几日的大雨停在瓜州,未能近南蛮半步,南蛮本就旱了两个月的草原更是枯草遍地。
新任的国师设坛做法祈雨,也没能求来半滴,仙风道骨的他拂尘一甩,指向被奉在最高处的大漠之神赛特图腾,道了句“无量天尊”,手中符纸无火自燃。
“赛特之神指引我们,灾祸之星在朔。”
北方,是中原,是他们梦寐以求之地。南蛮的勇士们纷纷举起弯刀,高呼:“赛特之神庇佑我们,定能踏破中原,驱除灾星。”
新任蛮王慕容无忌坐在王椅中,一边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嘲弄似的看向他指定的新任国师,一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罢了,不足为惧。
晋人,也不是谁都如谢家一般风骨铮铮。
只要给到足够的利益权诱,他们都能成为他手下的狗。
“国师言之有理,明日午时杀奴隶百人,祭赛特之神,为我蛮楚勇士开道。”
百余人的尸体堆成一座尸塔,烈日曝晒之下腥臭弥漫,蛰伏的尸鸠成群结队在半空盘旋鹤唳,阴郁的红色眼珠时有时无地落在集结待发的蛮楚军队之中,随时准备扑腾进食美餐。
雄鹰啼鸣声由远及近,蛮王高举弯刀,二十万大军吆喝着朝大晋边境进发。
不是鸣风谷,也不是锁星堡,而是最易守难攻的月门关。
大军不足百里,近在咫尺,月门关守汗流浃背,脑袋几乎拴在了裤腰带上,连夜点燃烽火台三次,求援的消息也发了一遍又一遍。
“操,老子的点子怎么这么背?”
裴沉川领了个押运粮草的任务,一直和他别苗头的工部尚书之侄舒章武也不肯服输,缠着堵着傅归也要了个押运粮草的任务,裴沉川去兖州那边,他就选个反方向。
傅归便将月门一月一次押运粮草的任务给了他。
裴沉川被劫时他还暗中笑话了几句,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轮到他了。
二十万大军,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押境!前段时间南蛮屠杀大晋百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舒章武有些腿软,理智告诉他他该立刻启程回大军军营,陈副将不会阻拦他。
但是……
他已经是家族的弃子,但只要他能挣得军功,小妹就不用寄人篱下看族叔一家的眼色行事了。
富贵险中求。
舒章武决定留下来,虽然他没什么打战的本事,但算账的本领,不是他吹,整个北境军里找不出几个比他强的。
“舒章武,你他娘的疯了吧?留下来?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纯找死不想活了?你知道二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吗?月门关就算再易守难攻,二十万的铁蹄就这么直接冲过来,也能将我们踩成碎渣!”
“就是啊,彰哥,你别开玩笑了。咱们赶紧回去,有多快跑多快!说不定回去还能吹嘘一番。”
几名追随他的世家子弟以为他在说笑逞强,不停地劝阻,舒章武只是摇头。
“要走你们走,反正我不走。入营第一天玉弧将军就说了,只有战死的兵,没有溃逃的士!”
几人想说他们也不是逃兵,他们本来也不是月门关的守兵,但看到关内战战兢兢惊恐不安的百姓,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舒章武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道:“我去找陈副将,你们要回趁早。”
“对了,若是……”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抹看似不甚在意的笑容,道,“若是我大难不死,就去带你们去醉红坊喝最烈的酒!点最辣的美人跳舞唱曲儿。”
“好,一言为定。”
舒章武在陈副将感激涕零下,进了月门关的辎重营,原来的老账房眼睛不太好使,算账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来。
他捋了大半夜的账,突然发现不对劲。
月门关易守难攻,但军需与其他哨卡差不了多少,为什么账目上的兵器损耗却如此之大。
瞌睡全无,他捂着胸口又翻出几本陈年账册,发现都是如此。
有问题。
抱着账册正准备去找陈副将,他忽然脚步一顿,本该早就睡去的老账房先生房间烛火忽然亮起,窗纱上印出的人影,有两个。
半夜会客?
心口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是、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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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算算时间,南蛮的大军,应当离月门关不足二十里,随时可能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