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惜命地一直躲到快出了解火狱,暮尘歌伸手在颈侧一划,召出罔情。
罔情在面前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圆,构成其身躯的雷光开始向外膨胀,无数的符号逐渐填满整个空间。
暮尘歌消失于浮动的雷光之中,只剩下无助的眼球一直盯着那团刺眼的光。
过了许久,雷光消失,暮尘歌凭空出现,他先站在那儿把烟点燃,抽了两口,才把陆明招呼回来。
“宗主,找到了吗?”
暮尘歌摇摇头:“没有,它的本体不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存在,它不属于我们现在这个时间。”
“也就是说……它来自过去,或者未来?”
何冬青从朝暮峰回到主峰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这次在魔族圣地自己又没忍住凑到蓝玉斋面前去了,还被魔族砍了一刀,没有大师兄来接能不能回去都说不定,可他……可他该做的任务做完了!就算是被魔族追着跑阴差阳做完的,就算没有蓝玉斋陈问心自己可能就要死了,那也是做完了啊!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了。
他叹了口气,在路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歇。
这次回来之后,大师兄虽然没再罚他抄经了,可却像改变惩罚思路了一样每天押着他练五个时辰的功。
那可是清寒仙尊亲自指导的五个时辰!虽然收获颇多但也实在太疲惫了些,累得他昨天晚上睡觉腿肚子都抽筋了。
他锤着腿,突然感到对面灌丛中有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白两色的小猫从叶子间钻出来。
那小猫蜷着一只前爪,那爪子似乎伤得严重,露着粉色的肉,他二师兄流之的猫漫山遍野地跑也没人使坏,这只是在哪伤了爪子?
何冬青站起来向那只猫走去,那猫警惕得很,一见何冬青人高马大地过来,扭头就蹿比御剑飞行还快。
何冬青见它跑,于是也跑着追:“诶?你别跑啊,我是流之师弟啊!我又不会害你!诶!你不是瘸了吗怎么跑这么快!”
他也实在是累了,追了一会儿便追不下去,在一条弯折的石板路上停下了脚步。
“三条腿,跑的……真快啊……我看是真没什么事……”
他在石板路上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好像没见过这条路。”
有些人遇到一条没见过的路会选择原地返回,有些人会选择继续走走试试,何冬青属于后者。
他于是沿着石板路往前走了一会儿,越来越坚信这条路自己没走过,他也越来越好奇,毕竟他对天枝大小山峰了若指掌,怎么会在主峰见到一条陌生的路。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座清雅的别院。
“嘶……是哪位前辈的居所吗……不应该啊,天枝里还有我不认识不知道住处的前辈?”
他走到别院门口,看到门牌上刻着“欢歌居”三个字。
他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他走进去,才发现此处虽被灵力保持着一副不荒废的样子,却实实在在应当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院落里的鱼池浑浊,显出令人不安的浓绿,无花无草,只剩下一些装着土的瓷盆,他走在廊下,觉得越走越怪异。
他先进入了卧房,是个男人的卧房,还是个喝酒的男人,因为床边随意放了个酒坛。
这男人应该也嘴闲得很,枕边就放着吃了一半又包回去的点心,早风干成渣,书案上随意放着几本闲书,书边是四个月牙瓷碟拼起来的坚果盘,分别装着花生瓜子杏仁和已然干瘪的橘子。
他又去了另一间房,是书房,主人留下的痕迹很多。
比如他翻开的第一本书,第一页就写着一个名字。
曦尘歌。
曦尘歌……尘歌……暮尘歌……暮尘歌曾逃离天枝……天枝掌门,师尊好像姓……曦。
何冬青感觉自己的心跳十分吵闹,他有预感,自己要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了。
书页间掉下来一张纸。
潦草些的字体: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无比端正的字体:听课。
潦草些的字体:这事儿比那老头念经重要多了,我们的未来挺玄乎的,下课之后你来欢歌居,我推演给你看。
无比端正的字体:不必,未来如何,天命已定,探寻并无好处。
潦草些的字体没有回话,在底下画了个面无表情的王八。
他翻开书案上倒扣着的书,这是一本推演日记,从第一页开始就是些看不懂的占验术法阵和涂涂抹抹的思路。
这人想到哪写到哪,上一句刚写了哪里需要修改,后面就接一句“不对,我再想想”,偶尔在书角画只王八,或者上课时夫子的样子,又偶尔有几页可能是涂抹太多,整页被撕下去,下一张纸上还留着渗过来的点点墨迹。
但这本书一直在研究同一件事: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一直在修改占验术,做了无数尝试,一直坚持了十年。
到了最后一页,他的字迹已然有自己的形体,张扬肆意。
“十年了,直到今天,我终于全都看到了。”
何冬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合上日记,就像被指引着似的,下意识想抬头看看天,却看到整面天花板画着血红的法阵,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法阵感应到了几百年未有的来者,兴奋地把他的意识吞咽进去。
足足半日,直到更深露重时,何冬青才猛然惊醒。
他双眼通红,抓起那本日记塞进怀里:“不行……必须……必须告诉蓝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