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口竟来了一队披甲持械的官兵。
前院的弟子起初还以为是香客,一边笑着迎上去,一边合掌作揖,未料话未出口,便被一把推倒,头撞在石阶上,闷哼一声便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慧澄见势不妙,慌慌张张拔腿便跑,飞奔至后院请法慈方丈。
法慈急急赶来,刚巧迎上从西院闻声出来的顾虚白、柳渡。
三人快步走至前院,只见那队官兵已冲入祠堂之中,将供桌掀翻,蒲团被踢得四散,供果滚了一地。
二三名前来礼佛的香客见状吓得落荒而逃。
“阿弥陀佛……”法慈心惊胆寒,急欲上前阻拦。眼见其中一名兵卒竟举起铁器要去撬佛像,情急之下,几乎扑身过去抱住那尊佛座。
“你们是哪路人马!”顾虚白出声喝止,上前一步拦住那为首的官兵。
他目光冷冽地扫视一圈,那些官兵虽着甲佩刀,但明显不是南越郡兵。
那头领兵卒十分跋扈,语气放肆:“我们是朝廷亲派的府兵,奉命彻查,如有阻拦,罪加一等。你又是什么东西?”
顾虚白盯了那人片刻,这人竟十分眼熟,语气顿冷:“毋何友?”
那人正是兵部员外郎毋连之子。顾虚白幼时和他有过一次争执,此人仗着父亲荫蔽,在禁军队伍中,肆意戏弄身份地位不及他的下等军官,那副嘴脸让人至今难忘。
如今他身着官服、腰间挂一虎符,却也遮掩不住一股匪气。
他身旁一名副将见状,啐了一口,作势要拔刀:“大胆刁民,直呼我家大人名讳!”
顾虚白神情不变,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南越都督府,顾虚白。”
毋何友眼皮一跳,伸手挡住副将,眯眼盯着那枚玉佩看了片刻,语气讥诮:“呵,还真是你。
“当年顾公子在京中可是风光得很。如今顾大人辞官,家父蒙圣眷擢升,现今官至折冲都尉。你当年阴我的账,我可还记着呢。”
顾虚白冷声道:“毋公子,今日前来清净佛寺,这等阵仗,莫非这祠堂之中,藏着反贼不成?”
自纪璋登基后,忧心旧制积弊,原本朝中禁军与地方郡兵各自为政,编制、调度皆不相通,一旦有边患或内乱,统筹乏力,难以迅速应对。
遂下诏改制府兵,废除“禁军统领”一职,设“中央折冲都尉”,统辖天下兵籍。
以京师为本,抽调地方精锐编入中央府兵,每三年一番,轮流入京操练。与此同时,又将部分中央府兵遣往各地,以协助边防,兼防地方军政过盛,掣肘中央。
新制施行后,朝廷调兵便可跨越地方节制,凡有军务、急诏,折冲都尉可直接遣府兵赴各州郡执行君命。
但非重要军情,很少会如此大动干戈,今日毋何友竟亲率府兵突至白鹭寺,更显蹊跷。
毋何友冷哼一声,从袖中抽出一页信笺:“你等与废太子纪珩私通往来,藏匿赃物,还想狡辩?”
顾虚白神色一凛,伸手取过那信笺,快速浏览了一番。
的确是纪珩的笔迹,纸张沾了些污迹,行文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就,字里行间痛陈自己是受人构陷,并未收受贿赂云云。
未等细看完,毋何友就一把抢了回去:“圣上亲口诏令,让我等搜查遗漏赃物。
“且有不少人指证,纪珩在入狱前,曾来访此地数次,与寺中方丈、居士关系匪浅,此事可有虚假?”
顾虚白打断他:“你说皇帝亲诏,可有诏书?”
“大胆!”毋何友一梗脖子,怒目道:“圣上口谕,当着中书令与我爹之面亲言之,岂容你等质问!”
“怎敢。”顾虚白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白鹭寺乃一介小小寺院,怎承载得起如此罪名。还请圣上明断。”
“有什么可断的?”毋何友嗤笑一声,不愿和他废话,“给我搜!”
手下官兵随即散成数队,直奔后院。
法慈方丈搂着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和尚站在廊下,脸色苍白。
那个先前被推倒的僧人已被搀起,靠在柱边歇息,额头上已青紫肿胀了一片。
柳渡惶然看向顾虚白:“纪珩不是早前流放虢州了吗?怎么……”
顾虚白神色凝重:“这信有蹊跷,若真的只是单纯伸冤,何必大费周章寄到小南山。”
“除非……”柳渡心下生疑,“他就是故意的,知道会被截获,故意引人来查……”
顾虚白点点头:“信里并未提及受谁所冤,如果这些府兵真是圣上亲派……
“那么这般大动干戈,一定是因为纪珩知道什么内情,牵涉重大。
“纪珩此举,估计也是故意以小南山为饵,逼圣上有所动作。”
“但万一圣上置之不理呢?”
“确实是下策,纪珩这人总是瞻前不顾后,连累小南山不说,恐怕连自己命也不要了。”
言罢,顾虚白突然心里一沉。
片刻后,一名官兵气喘吁吁从西院奔来,大声禀报:“大人,有了——西院搜出纹银三百两,还有一只收拾妥当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