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顾虚白刚出地牢,便见顾步青疾步向他迎来,不顾身后赵慎还替她打着伞,一脚踏进雨里。
“将军……”赵慎见状急忙赶上,语气关切:“公子,你们怎么样?”
“步青?”顾虚白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时顾不得太多,忙道:“快,先把方丈送医,老人家年纪大了,泡水久了,容易生病。”
顾步青挥了挥手,身旁另一护卫立刻将法慈方丈一把背起,匆匆离去。
“侯乾坤半夜三更差人来找我求救,我看外面雨下这么大,怎能不赶紧过来?”顾步青面色铁青。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让那胖子吃不了兜着走。”
“你怎么没去京城?”顾虚白又问。
顾步青一怔:“什么京城?”
顾虚白眉头紧蹙:“我一早就吩咐了侯乾坤,转告你立即赴京,不可耽搁,他没和你提起?”
顾步青回道:“还好没去,要是今天我不在府中,你们岂不是要被淹死……”
顾虚白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环顾四周,见那帮狱卒好似神出鬼没一般,带着那些囚犯早已不见了踪影,顿觉此事有蹊跷。
“刚才来向你救援的人,你认识吗?”顾虚白问。
“我怎么可能认识每个小衙役。”顾步青不明所以。
“糟了。”顾虚白心下暗忖,赶忙道:“快,我们先去府衙。”
说话间,远处雨里映来星点火光,快速朝他们逼近。
“大胆反贼,竟敢趁夜劫狱!”为首的毋何友身着全副铠甲,领一队府兵,举着火把和官刀,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来。
赵慎迅速将手中伞塞给顾步青,向侧一步,挡在她身前,眼见对方持刀而来,手已按在剑柄上,半刃出鞘。
还是顾步青更沉着些,一把按住赵慎的剑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迈步上前,挡在赵慎与毋何友之间。
毋何友的剑刃虚晃一下,终究未伤到她。假惺惺地眯着眼,似是才刚认出她一般:“哟,原来是顾将军!
“顾将军怎么还效仿那些宵小,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赵慎怒目圆睁,刚欲开口回骂,却被顾步青不轻不重地捏住手腕,到了嘴边的脏字便咽了回去。
“毋长官,您难道不是专门在此处等我呢么?”顾步青冷笑一声。
“瞧您说的!”毋何友假装爽朗一笑,又语带轻佻,“怎么,是想我了?还期待着我在这儿等您?”
“你——”顾步青顿时横眉倒竖。
赵慎最听不得这种长相猥琐的男人就凭身体多个器官就能侮慢自家将军,偏头啐了一口。
那毋何友还不依不饶:“也是,顾将军如此神武,哪个男子见了不怕三分啊?谁敢宵想您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当空劈下。
毋何友被扇得退了一步,侧过脸去。
他眼睛大睁,满脸难以置信,瞪向顾虚白。
顾虚白却只是淡淡地掸了掸手,转向顾步青说道:“事已至此,不必再给他好脸色看。”
顾步青扁了扁嘴,给他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
“X你……”那边毋何友牙咬得咯吱作响,气得脸色铁青,挥手怒喝:“把这帮大胆反贼,全部、全部给我带走!”
关押他们的,不再是泗县府衙的铁牢,而是不足一人高的竹笼,四个一排,挨次展示在府衙门口,几乎是极羞辱了。
笼中空间狭小,无法直立。
毋何友又命人给他们戴上沉重的木枷,逼得人不得不低头。
海边小城淋了一夜暴雨,第二日终于放晴。可秋老虎紧随而至,烈日高悬,阳光炙烤着满地积水,蒸腾起滚滚热浪,空气闷得如被泼了层油,又湿又黏,叫人喘不过气来。
顾步青和赵慎常年行军,体格强健,虽也因困于笼中难以直身,腰腿酸麻,尚能勉强支撑。
顾虚白前一晚神清气爽地打了毋何友一巴掌,今天却完全打了蔫儿,唇色苍白,额头上密密细汗沿着鬓角滑落,脖颈被沉重枷锁死死压住,整个人几欲跪倒。
顾步青见兄长这般难受,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她恼恨地捶了记笼子,脑中已想出一千种将毋何友剥皮抽筋的方法。
见顾步青一脸焦躁,赵慎以为她是因为身体不适,便用力朝她的方向蹦跶了两下,竹笼轻便,使使劲倒也能挪动几分。
“将军……”他伸手叩了叩顾步青的笼子。
顾步青转过头,见赵慎以奇怪的姿势攀在笼中:“将军,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样,你学我,手抓着笼子上头,就这几根杆子,腿就这样,盘起来,对。
“这样不吃力。”
赵慎认真教学,一边作出标准示范。
“你是不是傻缺?”顾步青皱起眉头,看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像毗湿奴——不,顾步青暂时还想不到这等文雅典故——一只待宰的巨蛙一般将自己撑在竹笼中。
她摇了摇头,也罢,乐观总归也有乐观的用处。
赵慎见顾步青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将军傲娇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自顾自嘿嘿笑了起来。
这边顾虚白却没有这等闲情雅致,因喘不过气,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脸上的肌肉也因强忍不适而轻微颤抖。
头枷的重量化作持续不断的钝痛,钻入他的脑袋中,侵蚀着他的神志,如同有一柄生锈的铁勺,一下一下挖着他的脑髓。